共燭。

　* 原作衍生if線

　* 王打贏了決鬥之儀，留下來的跟老死的AIBO告別的時刻

　* BGM：Cicada—浪沫撫過礫石灘、Farewell (in a pretentious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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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床邊落坐，深夜的病房十分寂靜，只有機器運轉的嗡鳴聲。心率監測器上的波紋緩慢但穩定的起伏著，他卻能感覺到眼前人生命漸漸消逝的衰竭感。

　　他的手輕輕落在病床上之人的手上，與他修長漂亮的手不同，置放在床上的手乾枯而滿布皺紋。躺著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但幾十年的光陰將原本極其相似的他們的差距拉開了。曾與他幾乎一樣的頭髮轉為白絲，清澈的紫眼被蓋在眼皮下的時間越來越長，儘管對方一路以來都沒什麼病痛，卻仍隨著生命的指針漸漸走向盡頭而逐漸衰弱。

　　他不自覺皺緊眉頭，覆在對方手背上的掌收緊了些。

　　即使並非「實質」的碰觸，床上的人仍如同感應到他的力道般，緩緩睜開了眼。

　　「另一個我……」

　　他愣了會，數十載沒聽過的稱呼方式一下子將他的記憶拉回了當年，那個他們還共用「武藤遊戲」這個身份、對方說願意將所有記憶分享給他的那一晚。

　　『夥伴、』

　　他呼喚對方，又停頓下來。遲疑的理由是他看見那雙眼中久違的純真光芒。那一刻他理解了，眼前的人意識已回到過去，也許還以為他們正踏上尋找他的記憶的旅途。

　　正當他思索著該如何回覆對方時，眼前人原先迷濛的雙眼也漸漸清亮起來。遊戲微勾嘴角，極其緩慢地將右手從身體的另一側挪過來，顫抖地貼上他沒有實體的手掌。

　　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彼此都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的對話──至少，是「武藤遊戲」生在這個世上時最後的對話。

　　對方枯槁的喉頭動了動，他微微往前傾身，試圖讓對方在說話時不需花太多力氣來提高音量，下一刻進入他耳中的話語卻讓他怔了片刻。

　　「對不起……」

　　他的心揪緊起來，儘管他們早就在夥伴六十歲那年約好，以後不談對錯、也別再為當年的結果道歉，但他能感覺到夥伴一直都把這件事掛在心上，只是約好了不談，所以他再也沒就這件事開口過。雖然他在那之後想過夥伴於人生終點時再次提起這事的可能，可實際上真的聽到夥伴說了，他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沒準備好。

　　準備好與夥伴分離。

　　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細細顫抖起來，他抿了抿唇，強迫自己表現得鎮定。

　　『能與夥伴度過這麼長的時光，對我來說，是很幸福的事。』

　　面前人笑了出來，眼角卻泛出了淚。夥伴就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般握緊了他的雙手，這一刻他彷彿也能同步感知到夥伴的想法和情緒。如果自己再努力一點就好了、如果當年自己能在決鬥之儀獲勝，他們就不會迎來這樣的終末。對不起，對不起……他聽見夥伴在心中哭喊著，巨大的悲傷安靜地撼動空氣，動搖了他的鎮定。他的大腦一瞬空白，很快又在眼前人帶著淚的凝視中回過神。他迅速地試圖在大腦中抓住合宜的詞語，卻發現自己連開口都變得艱難。

　　他從來就不覺得夥伴有做錯過什麼。

　　這是他的選擇。即使知道自己有應該去往的歸所，卻執著於自己的私慾──他太想留在夥伴身邊了，一想到如果輸了決鬥他就必須離開夥伴，他就覺得自己怎麼樣也不能敗。

　　想要繼續待在夥伴身邊的念頭太過強烈，以至於他忽略了這個選擇最終會走向怎樣的結局。

　　他只是靈魂，夥伴卻有實體。靈魂是時間抹去不了的存在，有形的實體卻會隨著時光消亡──於是他只能靜靜地看著近在身邊的夥伴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對於彼此形體日漸拉大的差距，他們都很有默契地不提。一方面是這完全不影響他們的日常和交流，另一方面──

　　（也許他們都是閉著眼睛、拒絕面對最終結果的傻子。）

　　夥伴並不傻，在許多方面甚至比他聰慧上許多。而他卻在夥伴眼角悄悄長出魚尾紋的那年才遲來地領悟到，也許夥伴當年忍著分離的痛苦、拚盡全力想打敗他，就是為了阻止這樣的結果。

　　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壓力卻落在夥伴身上。

　　他還記得夥伴過完六十歲生日那個夜晚，是他們頭一次、也是此前最後一次提起當年的決鬥之儀。明明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夥伴卻久違哭得像個小孩似的，聲音嘶啞地一遍又一遍向他道歉。

　　那一刻他才明白，夥伴一直以來在隱忍著什麼。

　　他知道自己留下來，其實夥伴是很開心的。在那之後他們的互動也始終沒變，但他莫名就覺得夥伴的笑容底下潛藏著某種他看不透的情緒，但他卻直到夥伴哭得這樣聲嘶力竭，才知曉對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不要哭，根本不是夥伴的問題。

　　是我的選擇，導向了這樣的未來。

　　思緒回到當下，他忖度著該講什麼才能安撫此刻的夥伴，混亂的大腦卻給不出答案。於是他只能近乎直覺地開口：

　　『能與夥伴相遇太好了。』

　　『謝謝夥伴花了八年把千年積木拼好、在大火中保護積木，還陪著我踏上尋找記憶的旅途。』

　　『如果不是夥伴，我至今都還被封印在積木裡吧──是夥伴給了我新生。』

　　『不僅僅是再次甦醒回到這個世上，也讓我學會你的溫柔和堅強，並擁有了感情。』

　　『如果沒有夥伴，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所以別再道歉了。

　　能和你相遇、能擁有第二段生命，對我來說是再幸福不過的事。

　　就算分別了、就在再過幾十年、甚至幾百幾千年，我也一定不會忘記這段記憶。

　　面前泡在淚水中的紫眼怔怔地看著他，而後他看見夥伴露出一個仍然有些令他揪心、卻顯得釋懷許多的笑容。

　　「我一定會、再回來找你的。」

　　他睜大雙眼，同時間面前人也向前靠上他的額頭。

　　「抱歉要暫時讓你孤單了……但我一定會回來的。」

　　「下一次，我會送你前往未來。」

　　換他愣了愣，待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也湧出了淚水。

　　『嗯，我會等你的。』

　　「約好了。」

　　對方的小指緩緩勾上他的，雙眼在安詳的笑容中緩緩闔上。

　　『……晚安。』

　　他俯身親吻對方的額，為對方啟程的遠行送上祝福。

　　是的，此刻只是暫時別離。因為約好了，他相信夥伴一定會回來。

　　雖然不知道這場分別何時會結束，但夥伴一定會回來的。

　　在那之前，就讓他守著跟夥伴共度這一生的記憶，來熬過漫長的思念吧。

＊（不看也沒差的）雜七雜八後記雜談走噗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