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委託作品，作者：雨草
* 架空，高中生乙×OL里香
* 是OL里香某天在路上撿到了離家高中生乙的故事
－－－－－－－－－－－－－－－－－－－－
『再一站就到了。』
里香在手機上按下幾個字，點選了發送。不到幾秒鐘，訊息視窗內就顯示對方已讀，並且回傳了一句「我在出站口了」。
里香忍不住笑了一聲。她看向車廂外呼嘯而過的景色，視線隨著閃爍的燈火移動。
自從上次碰到了意料外的危險後，她就不再推辭憂太的好意了。他們約好了只要里香下班，憂太就會到車站接她；如果錯過了末班車，她就會搭計程車到離家最近的便利商店。
儘管她不贊成一個學生因為自己而熬夜，可是在心底某個地方，她卻沒辦法說自己不喜歡。
被人在乎的感覺會上癮。里香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冒出這種念頭，更沒有想過自己有機會親身體驗這件事。在這二十幾年跟全世界疏遠的人生中，她以為自己的生活早該定型了。
但是憂太替她帶來了不同的可能性。在她意識到事情改變以前，所有東西已經跟自己習慣的不再一樣，而她覺得這樣沒有不好──不，是太好了。
里香到現在都還是覺得這些事情太不真實了，這真的是她可以得到的好運嗎？
但憂太就是在那裡，只要她伸出手便能碰到。
啊，不過，現在的她好像也不甘心只是「碰到」了。她有些自嘲地想。尤其是一時衝動抱住對方後，他們的關係彷彿又再次轉變了。
她舉起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她像是想抓住什麼般彎曲了幾下，接著一個突兀的念頭像箭一樣刺進她腦裡。
她看向自己的無名指，無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 ＊ ＊
「辛苦了。」
一到約好的地點，憂太就走向她。他對她點點頭，自然而然地接過里香的外套跟包包。
「你也是。」她微笑，「讓你久等了。」
「不會。」
她的視線跟著落到憂太的背包上。在等待的期間，他都會在大廳的座位上複習；也是因為這樣，里香才稍稍沒有那麼嚴重的罪惡感。至少憂太善用了時間。
她想了想，問道，「今天在學校如何呢？」
「跟之前一樣。」他點點頭。隨後他補充說，「沒有不好。」
「那就好。」
他們一邊說，一邊朝著街道走去。晚風吹在他們的臉上，將彼此的頭髮輕輕吹起。有幾個瞬間，里香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像是剛下班的上班族；她彷彿回到幾年前還住在大學宿舍的時光，偶爾心血來潮的時候，她也會在晚餐後出來散散步。
只要跟這個男孩在一起，好像什麼壓力都會自動消失一樣。里香搓揉著手掌在心中想。
經過便利商店時，他們決定去買點飲料搭配憂太替她準備的馬鈴薯燉肉。在幾個月以前，她也不敢想像自己會有這天。尤其是當店員用意外的眼神看著她時，除了難為情外，她竟然也有那麼一絲得意。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聊過天，但里香過去偶爾會在他眼中看到一絲同情，尤其是她提著好幾罐啤酒到櫃台的時候。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呢。
她看著憂太手中的提籃，最後還是把拿起的啤酒放回架子上。她拿起了氣泡飲料還有柳橙汁，在男孩面前晃了幾下，「憂太覺得哪個好呢？」
「可以今天喝一種，明天喝一種。」他盯著它們，認真道。
里香失笑，「也是呢。」
現在跟憂太一起吃消夜也是回家的固定行程了，希望她不會因此變胖太多才好。里香自嘲地想。
結帳時，她注意到店員的眼尾不著痕跡地瞥了他們幾眼。把檯面上的瓶瓶罐罐裝袋時，他順手放了兩條巧克力進去。
他們還沒來得及詢問，他就先開口了，「新產品，請你們吃。」
他們有默契地看向對方，然後禮貌地道謝。在他們轉身以前，里香似乎看到他朝自己揮了揮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她決定當成一個事實。
從認識憂太以後，好多事情都改變了。
她不敢說每樣東西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就像那天碰到的男人一樣，她知道這個世界依舊存在很多惡意──可是也正是憂太，她才能發現更多的善意跟美好。
就連這個見過好幾年卻從未有交集的店員，都因為這樣對她獻上了祝福。
她不確定他們在別人眼中究竟是什麼樣子，但里香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在乎。就算要跟憂太綁定在一起，她也會欣然接受。
「里香心情很好呢。」憂太的聲音伴隨著塑膠袋的摩擦聲，輕輕地擦過她的耳朵，「怎麼了嗎？」
「因為想到憂太啊。」她有些刻意地說。她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有憂太在就會讓人開心。」
或許是因為剛剛收到了兩條巧克力，讓她腦袋裡某根螺絲鬆了吧。這句話稱不上什麼試探，可是里香很清楚自己別有所圖。她希望憂太會給她一個很棒的反應──會吧？
「嗯？」男孩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很快又跟上。他像是要掩飾什麼般偏過頭，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脖子。
「憂太不喜歡嗎？」
「不……」他望向里香，抿了抿嘴，「只是有點突然。」
昏暗的街燈下，里香看不清楚憂太的表情，也無法肯定他的臉頰有沒有因此泛紅；但是她很滿意憂太語氣中那抹遲疑，還有他剛剛停頓的腳步。
她快速眨動眼睛，像是要把他的表情全數記錄下來，深深刻在腦海裡一樣。
太可愛了。好喜歡。
里香這輩子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有過這種想法。一直以來，這些都是別人吹捧她時的會出現的句子。她不只討厭聽到男人這樣說，更討厭聽到女人裝腔作勢地這樣對她說。
這些稱讚對她來說是虛偽的代名詞。可是此時此刻，除了這兩句話外，她不知道還能怎樣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憂太呢？」她裝做不經意地說，「你也一樣嗎？」
里香放軟了聲音。以往她用上這種語調，多半都是想要從別人身上得到好處；她知道不論是誰，對於擁有她這種外表又這樣說話的人都沒有反抗力。
但她對憂太是真心的。只有這個男孩，會讓她願意放下成見，用這種自己曾經瞧不起的語氣說話。
憂太看向地板。半晌後，他點點頭，「跟里香一樣。」
雖然是自己提出的問題，可是真正聽到答案時，里香還是覺得耳朵一癢。那陣最近不斷翻騰的情緒又一次浮上胸口，讓她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抓住一樣。
可是這次，她卻開始希望這股感覺可以停留久一點。
她悄悄地靠向憂太，有意無意地讓彼此的手臂在輕快的腳步中撞在一起。就像一艘在海上搖晃的小船，緩慢駛向港口。
＊ ＊ ＊
吃過東西，並且盥洗過後，憂太就先就寢了。但是里香就沒那麼順利了。
她躺在床上，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安靜地吐出一口氣。以往失眠的時候，她的心情都不會太好，可是今天卻不太一樣。
當她的視線被黑暗覆蓋、失去視力後，她就無法阻止自己的大腦開始重播剛剛路上發生的事情。不論是那個店員，或者是跟憂太的對話，每一個畫面都反覆出現在她面前。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心中卻開始無限放大，放大到連整天的疲憊都無法壓下它。
她從床上坐起，撥開了披散在面前的頭髮。如同要把牆壁看穿般，她直直盯著房間裡某一個點──雖然在漆黑的空間裡，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視線到底有沒有聚焦。
好半天後，她還是打開了燈。她走向房間裡的櫃子，伸手在最底層的抽屜裡翻找著什麼。
即便她好幾年沒有拿出來過，但是她很肯定那東西在這裡。
最後，她終於在最裡面的位置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它的外表覆蓋著一層深藍色的絨布，尺寸跟她的手心差不多大。
里香坐回床邊，輕輕地打開它。
白色的內襯上，一枚樸素的戒指就立在正中間。她將它抽出，高舉在頭頂上，讓室內的燈光把上面的鑽石照得閃閃發光。
這是她從祖母那裡取得的，屬於她母親的結婚戒指。
里香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想要拿走它。或許是因為對祖母的不滿，又或者是因為對母親的思念，她在發現它之後想都沒想就偷走了。
她本來只想當成是某種紀念品的。她不想在每次看到它時，都再次想起自己悲慘的過去；她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跟任何人建立關係，所以不可能有機會將它轉送給誰。
但是現在事情改變了，不是嗎？
里香想著門外的男孩，淺淺地笑了一下。如果她將這枚戒指送給憂太，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在他們養成一起走路回家的習慣前，她都沒有辦法真正肯定；可是今天晚上的事就像一種證明，讓里香搖擺的心思慢慢安定下來。
並不是憂太證明了自己，而是里香終於驗證了自己有多喜歡他。她一直避免思考這件事情，一直想著只要他們的日子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對她而言就夠了。
但是現在她很清楚，她想要的不只是這樣。
除了期待憂太會待在她身邊，她還想要更進一步。不論是在別人眼裡，或者在彼此眼裡，她都想要比「朋友」或「室友」更多。
她相信憂太也是這樣想的。或者說，她希望。
這個願望會不會太奢侈了呢？但這或許是里香這令人厭惡的人生中，少數真正發自心底的期望。
就像她那天抱住憂太一樣，她想要他留下；而如今，她希望憂太會答應這個小小的請求。這個男孩實在太特別，特別到里香想要將他牢牢套在身邊。
她把戒指收回盒子裡。
＊ ＊ ＊
電視上正播著一部動作電影。
劇情準備要進入高潮，但是里香的注意力卻不在那裡。她偏頭看向旁邊的男孩，手裡捏著戒指盒。
她並沒有打算讓這件事情變得很盛大，或者很隆重。她不想要給憂太那麼大的壓力，所以她只是選擇了一個普通的禮拜六夜晚，準備要跟他談這件事。
但是當他們真的一起坐在沙發上時，里香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她完全不記得電影演了什麼，甚至不記得主角到底叫什麼名字。整個過程裡，她都只想著要怎麼跟憂太開口。
她不斷喝著眼前的飲料，試圖讓自己冷靜；但是當她的眼角餘光看到憂太時，所有的努力都會馬上白費。
只是告白而已，沒什麼的。里香在心底安慰自己。然而，「告白」這個詞卻像一道咒語，反而讓她的動作更加僵硬了。
她原本預期要讓這部電影好好結束的，可是她好像等不了了。在反派被主角殺死以前，她就會先被自己的焦慮殺死。
她深呼吸。
在電影進入廣告時間時，她靠向憂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憂太。」
「嗯？」
「有一件事情……」里香掛上自己習慣的笑容，故作鎮定地說。雖然光是開口，她就覺得自己的舌頭幾乎要打結。
她拉長了尾音，猶豫著自己的用詞；而憂太則是理所當然地調低了電視的音量，靜靜地看著她。
里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討厭他的貼心。失去了吵雜的廣告當作遮蓋，她的聲音就無所遁形了──她一點都不想要這麼清楚地聽見自己準備要說的話啊。她在心底小小地哀嚎著。
她舔了舔嘴唇，「這段時間以來，憂太過得開心嗎？」
黑髮的男生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這句話的用意，但他很快就接著道，「跟里香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她的心臟因為這句話用力地跳了一下。明明是一句普通的回答，但在現在的氛圍下，里香卻沒辦法輕鬆地看待它。
「我也很高興喲。」她笑了一聲，「不論是憂太的出現，或者你答應要留下來……我都很感謝。」她垂下眼皮，視線從憂太的臉移到了他放在大腿上的手。
「所以，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憂太確認。」她抿了抿嘴，緩慢地把句子從嘴巴裡擠出來，「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所以你可以拒絕，沒關係的。」
「里香？」
男孩微微皺起眉頭，臉上的困惑更濃了一點；同時，他的身體也因為她的話緊繃起來。
她咬了一下嘴唇內側，用疼痛讓自己可以順利把話說完。
「憂太……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拿出了快要被她捏壞的戒指盒，對著男孩打開蓋子。她捏著細緻的戒身，將它遞到憂太面前。
「這是……」
「這是我母親的結婚戒指。」她解釋，「如果你願意的話，就把它當作信物吧。」
男孩清澈的雙眼微微睜大，像是在消化這整件事情。他的目光讓里香有些緊張，尤其是當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接受時，一股莫名的涼意也從腳底開始發散。
對他來說還是太早了嗎？
里香像是在笑自己的衝動般扯了扯嘴角，原本舉在半空中的手也稍稍降了下來。她的目光尷尬地投向一旁，就在她準備把戒指收回來前，一隻手先抓住了她。
她一愣。
「我願意。」
憂太的聲音太堅定，堅定到里香覺得胸口彷彿被誰撞擊了一下，可是她不討厭這個感覺。不如說，是憂太的話，多來幾次也無妨。
「我的想法也跟里香一樣。」憂太像是要證明什麼般從她手裡接下了那枚飾品，「從很久之前就是了。我只是……害怕你會拒絕我。」
里香幾乎要大笑起來，但她忍住了。在某些方面，他們真的十分相似呢。明明有一樣的念頭，可是卻因為同樣的理由而壓抑著，自己甚至還逃避了好長一段時間。
在想什麼呢？里香對自己碎唸。對這樣的男孩，她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的眼角突然有些酸澀，一股熱氣倏地聚集在眼眶內，彷彿下一秒就會燙傷。她眨著眼睛，想要把那股混合著激動跟感動的情緒，跟著眼淚一起收回身體裡。
然後他看到憂太將那枚戒指套到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那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被一層粉紅色的泡泡包覆著，好像連空氣聞起來都多了一絲黏膩。她的腦袋因為加速的心跳有些暈眩，可是更多的卻是滿溢出來的喜悅。
她真的很喜歡憂太。
她才剛挪動了一下想要更靠近一點時，一雙手臂就先環住了她。里香呆滯了很久才意識到那是一個擁抱。
她後知後覺地抬起手，回應他一般回抱著他。她的心臟幾乎要衝破胸口，希望憂太不會察覺到。
「謝謝。」她把臉埋進憂太的肩窩，連聲音都含糊起來。
「我也要謝謝你。」憂太在她耳邊像是喃喃自語般道，「遇見里香，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是她用前半生的運氣交換，才能在此刻遇見憂太；過去經歷過的痛苦，都是為了襯托這個男孩有多可貴。
她現在終於知道自己作為「祈本里香」，究竟為什麼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了。
里香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我也是。」
Fin.
=========================================
獲得作者許可，十二月CWT場（CWT65：12/9、12/10）會將這篇文集結成書販售。
後面預計還會有一篇乙骨視角的後日談。
其餘資訊（攤位號、售價等等）等之後確定會再公布！
留言列表
委托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