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委託作品，作者：雨草
* 架空，高中生乙×OL里香
* 是OL里香某天在路上撿到了離家高中生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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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吵醒里香的不是鬧鐘。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她的意識異常清楚，身體也沒有沉重的感覺。自從出社會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平靜地在上班日醒來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太確定今天的自己怎麼了。直到她聽到門外像是鍋鏟碰撞發出的聲音，還有若有似無的香氣時，她遲鈍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意會過來那代表什麼──是她想的那樣嗎？
她翻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距離她設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隨手取消了鬧鐘，昏昏沉沉地下床。
走出房間，香味又更濃烈了。
里香從來沒有在這間房子裡聞過這種味道。她不是對做菜一竅不通的那種人，但是生活被工作占據的社畜能有多少時間煮飯呢？就算是平常，她也只會準備簡單的飯糰或者不太需要開火的東西當便當。
尤其吃慣了微波食品以後，她對食物的標準又更低了。進食對她而言只是生存的一部份，好吃與否都漸漸不再重要了。
但是她看著小小的餐桌上擺著的菜色，難得地吞了一口口水。
「早安。」
一個平穩的聲音很輕地飄進里香的耳朵裡。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剛好看到憂太從狹窄的廚房走出來。他穿著圍裙，手裡還捧著兩碗飯。
「早安……」
「抱歉，擅自用了廚房跟食材。」
「沒關係。」里香搖搖頭，「這全部都是憂太做的嗎？」
「嗯。」他回答，「祈……里香要不要先去梳洗？」
那一瞬間的改口讓里香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唷。」
＊ ＊ ＊
憂太的手藝比她想像得好。
雖然大部分都是家常菜，但是以一個男子高中生而言，能用她所剩不多的材料做出一整桌早飯已經很不簡單了。
上一次有人做這樣的早餐給自己吃是什麼時候了呢？即便是跟祖母同居的日子，她也很少在早上準備這麼多東西──鮭魚、煮物、洋芋沙拉、味噌湯，還有生雞蛋跟醬油。更別提熱騰騰的白飯。
大部分時候她只會端出冷飯糰或者現成的麵包，還有一大杯水。好像連喝牛奶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上一次吃到這樣的早餐或許是她母親還在世的時候。里香咬著筷子，眼神稍稍黯淡了一點。
「不好吃嗎？」
或許是她臉上的低落太明顯，眼前的男孩擔心地問道。他的筷子停在魚肉上，遲遲沒有夾起。
「不，很好吃。」里香澄清，她微笑，「只是太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飯了，突然覺得很不真實。憂太以後一定會是好丈夫。」
他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還好，都是很普通的東西。」
「能把普通的東西料理好也不簡單喔。」里香像是鼓勵他一樣說，「而且還起了個大早準備。」
平常這個時間她可能還在跟自己的化妝品奮戰，只能吃點微波食品、喝個罐裝咖啡就要出門了，但她現在卻已經化好妝在餐桌前吃著早飯。
今天真的是上班日嗎？里香半開玩笑地想。
「我還做了便當。」
里香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隨著憂太的視線移到流理臺上，她這才注意到上面有兩個長型的塑膠盒，裡面已經放滿飯菜。
里香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被這樣善待，更沒有想過會是來自一個被她帶回來不到三天的男孩。她抿了抿嘴。
「憂太真的很貼心呢。」
「因為里香是好人。」他淡淡地說，「我想要幫忙做點什麼。」
好人嗎？
里香又夾了菜到嘴裡，自嘲地笑了一聲。如果她真的是好人，為什麼會被那麼多人討厭呢？祖母也好、同學也好、同事也好，這二十幾年來，除了覬覦自己的男人，大概所有人都希望她可以從世界上消失吧？
只有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高中生會說這種話。
里香很清楚就是因為了解不深對方才會說出這種話，但即便如此，他的話還是讓她胸口浮現了一絲感觸。
「謝謝。」她忍不住說。
餐桌上的東西吃完後，里香起身要把餐盤放進水槽裡──終於有一天不是用投擲的了。她笑著想。
「我來處理就好。」憂太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同時把包好的便當遞給她，就像是交換禮物一樣。「里香該出門了吧？」
她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的確到了她該出發的時候了。
「憂太也要上學吧？」里香一邊收拾著背包，一邊對著他說。
然而回應她的是一陣欲蓋彌彰的水聲。
里香看了眼玄關的方向，又看了眼開始洗碗少年。儘管時間有些緊迫，但她還是走進了廚房。
「憂太？」她問，「一起出門吧？不然你又要被關在家裡了。」
憂太沒有看她，只是搖了搖頭。
「這是學生的本分喔。」里香繼續道，「就算再討厭學校，也不可以逃避現實。」
「……不。」
「為什麼？」里香盡量放輕語調，「是課業壓力嗎？」
「不是。」
「還是……有人欺負你？」她又猜。
她的聲音剛結束，憂太就關上了水龍頭。他微微抬頭，轉身看向里香。他看起來不像是生氣，也沒有任何不耐煩，如果真的要形容，里香覺得他臉上更多的是徬徨。
他猶豫了好半天，像是在思考要怎麼開口。但是最後，他還是平淡地說，「沒有。」
里香愣了一下。然而光是這樣，她就知道問題大概出在學校了。
「憂太──」
「真的沒事。」憂太的眼神直直盯著她，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一樣。
儘管那雙眼睛還是一樣乾淨，但里香知道事情沒有這麼輕描淡寫。他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但她卻覺得有那麼一絲熟悉──就好像，自己也曾經這樣經歷過。
那些在學校被異性騷擾，又被同性排擠的記憶又如海嘯一樣淹沒她的大腦。是啊，她完全可以想像，那個所有人都被迫關在同間教室的時期會產生多少摩擦，又會有多少晦暗不清的事情在檯面下發生。
她忽然有些同理眼前的少年，「我不想逼你。」但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不過學習本身是很重要的事情喔。不可以讓任何人影響以後的人生，尤其是不值得的人。」
憂太的臉上出現了動搖。他看起來甚至有點訝異，彷彿沒有想過有人會接受這樣的理由。
「怎麼樣呢？」里香又看了一下時間，「要遲到了喔。」
然而幾番掙扎，憂太還是搖了搖頭。
里香吐出一口氣。
「好吧，那只能再麻煩你看家了。」她也不喜歡把別人這麼緊迫盯人，「冰箱裡的東西都可以吃，不要餓肚子。」
憂太如釋重負，「好。」
「那我出門了。」里香離開廚房，有些刻意地拉長尾音。如果今天也可以聽到──
「路上小心。」
──就太好了呢。
雖然憂太的事情似乎有點麻煩，但她現在暫時不後悔帶他回來了。如果每天都可以像今天這樣的話也不是壞事。
她在關上門前很輕地笑了一聲。
＊ ＊ ＊
當天回家前，里香去了一趟超市。
她買了一些常用的食材，還有幾包冷凍食品。自從她一個人住開始，她很久沒有一次買這麼多食物了。通常她最常拎回家的是啤酒。
到家後，她先是在玄關大喊了一聲「我回來了」，然後不意外地看見憂太從客廳裡走了出來。
「歡迎回來。」他的精神不錯，「我煮了晚餐，要幫妳加熱嗎？」
「好啊。」她笑著把鞋子脫下，「謝謝喔，憂太。」
她提著一大袋東西走進廚房，一邊看著憂太把親子丼和青菜放進微波爐裡，一邊把材料放進冰箱。
當憂太把晚餐放到桌上時，里香也泡好一壺茶。她邀請憂太坐下，幫兩人各倒了一杯。
「憂太今天做了什麼呢？」里香吃著飯，隨口問道。
「打掃家裡，研究了一下食譜。」憂太喝了一口熱茶。
不知道為什麼，里香覺得他的答案有點可愛──彷彿他很認真地想要延續這樣的生活一樣。但里香還是希望他有別的選擇。
「不會想念外面的生活嗎？」
「……還好。」他老實地說。
「也不會想要上大學嗎？」她夾起花椰菜，還沒有放進嘴裡。
憂太想了想，「考慮過。」
就像抓到一絲希望一樣，里香順勢說道，「如果要參加入學考試，不認真念書不行吧。」
憂太眨了眨眼睛。
「大學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也可以認識很多不同的人。」里香思考了半晌，有點避重就輕，「是很不一樣的體驗喔。」
雖然對她而言只是另一段不快樂的過往，但現在不是坦承這件事情的好時機。
「我……」
「每天關在家裡也不好。」她再接再厲，「我也希望憂太可以出門走走。」
憂太的眉毛稍稍動了一下。他伸手摸了一下嘴唇，好像終於打算考慮她的提議。他盯著里香，眼中瀰漫了遲疑。
里香也沒有催促，只是低下頭認真吃起自己的晚餐。
在她慢悠悠地把最後一口飯連著雞肉掃進嘴裡時，眼前的男孩才舔了舔嘴唇開口。
「如果里香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
「嗯？」
「那我也會試試看。」他握著茶杯，眼神比剛剛堅定了許多。
是為了我嗎？
里香想了想，沒有開口多問。但她決定如此相信。
「憂太真的是很體貼的人。」她誠摯地說。她看著對面清秀又純粹的男生，突然意識到什麼，「你有手機吧？」
憂太呆滯了幾秒，「有。」
「借我一下。」
里香接過他遞來的電話，在他面前打開了通訊錄。她迅速輸入自己的電話，並且把資料新增進聯絡人裡。
「好了。」她把手機還給他，「如果碰到事情就打給我吧。」
既然她要求他接受自己的提議，不做點什麼表示誠意也不太好吧？這是里香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了。
「任何事都可以嗎？」
「可以唷。」
「上班時間也可以嗎？」他有些忐忑地追問。
「啊……如果我沒接，就傳訊息過來吧。」考慮到工作，她的語氣就沒那麼篤定了，「我會盡可能幫你的。」
憂太看著螢幕上「里香」兩個字，目光有點不可思議。但他很快就笑了一下，好像對於回去學校又更坦然一點。
「里香……真的很溫柔呢。」他像是自言自語般道。
溫柔嗎？她好久沒有聽到這種形容了。她看向憂太的眼神又更放鬆了一點。
「今天就早點休息吧。」
她喝了一口茶，撐著頭道。
＊ ＊ ＊
隔天里香起得比往常更早一點。
當她醒來的時候憂太正準備煮飯，砧板上還放著切到一半的青菜。但最讓她欣慰的是，她終於看到憂太又穿上了制服。
他也是個信守承諾的傢伙呢。
「里香？」憂太有點吃驚，「妳……」
「我今天先陪你去學校。」他的表情讓里香忍不住微笑。「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就帶你回來，好嗎？」
自從憂太出現後，她笑的時間好像也變多了。
畢竟生活中出現了可以互動的好人嘛……原本她還在自嘲自己為何要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送他上學，但看到憂太的模樣後，里香還是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況且她也的確有點放不下。跟他一起到學校、親眼確認狀況，她才能好好上班。
「……謝謝妳。」憂太點點頭，嘴角也跟著揚起。
＊ ＊ ＊
平安無事地把憂太送去學校後，里香帶著他替自己做的便當踏入了公司。
經過前陣子的大爆炸以後，最近的工作量又降了下來。雖然主管們又開始為業績煩惱，但她卻很開心。除了可以早點回家外，也不會讓憂太等太久。
即使沒有人提起，但不論是他即時出來迎接的樣子，還是吃飽後主動幫她洗碗，里香都感覺得出來憂太是刻意在等她回來的。
原來被人在乎是這種感覺。
經過這麼多年獨身一人的日子，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果然沒有人會討厭被重視吧？尤其是被那麼好的孩子重視。
里香盯著螢幕，手指反射般敲著鍵盤。她就像一個機器，在這個一成不變的世界裡反覆做著同樣的事情；她為了很多人而活，為了工作而活，但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直到現在。
她莫名想到很多人都說寵物改變了他們的生活，現在她也稍稍可以理解這種心情了。
＊ ＊ ＊
下午三點。
里香在茶水間泡了一杯咖啡，準備繼續跟下午的工作繼續奮戰。但是她還來不及喝，她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她通常不會在上班時間做私事，也不太喜歡接通不明的聯絡人。但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可能是憂太打來的。
她張望了一下，確定旁邊沒有其他人後，她快速地接起電話。
「喂？」
「喂？是里香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里香先是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緊張起來。她說如果發生什麼事可以打電話過來，既然憂太真的打來了──
「是我唷。」她回答，「憂太嗎？怎麼了嗎？」
「嗯……」
「怎麼了？」她又問。
「我……」對面的聲音帶著遲疑。
「嗯？」里香愣了一下，「憂太？」
「里香可以來──」他拉長了聲音，但最後還是放棄般道，「不，算了。抱歉。
我──」
什麼意思？
然而里香還沒消化完這一串對話，電話就斷了。她連忙又回撥過去，但電話卻打不通。
一股沒來由的慌張一下子佔據她的胸口。
雖然憂太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一樣，但他的語氣卻充滿不安，就好像碰到事情卻又不好意思麻煩她一樣。更讓里香擔心的是，為什麼電話突然斷了呢？
碰到什麼棘手的狀況嗎？還是出了什麼意外呢？幾個讓人坐立難安的問題一下就從她腦海浮現。即使很可能只是她想多了，里香還是靜不下心。
憂太是想要她去找他嗎？
里香捏著手機，一時拿不定主意。她無意識地喝了幾口咖啡，但她的大腦也沒有因為這樣比較冷靜。她的手指在手機殼上敲了敲，試圖要緩解自己的焦慮，可是成效甚微。
果然還是要去學校看看嗎？
里香又想到憂太先前抗拒上學的模樣。如果他因為自己要求而出門，結果反而出了什麼事的話……
里香皺了一下眉頭。她在茶水間裡來回走動，直到幾分鐘過去，她才又停下腳步。
主任應該不會介意她偶爾早退一次吧？
＊ ＊ ＊
里香抵達的時候剛好下課。
她站在校門口，有點忐忑地朝裡面張望。她暗自在心中決定，如果人潮散去都沒有見到憂太，她就要親自進去了。
不過，她也沒有想好自己該用什麼身分去找憂太，或者如果見到他的家長，她又該怎麼辦。
但至少要先確定他沒事。
里香雙手抱在胸前，想要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即便其他學生的視線讓她有些不自在，她還是盡可能無視他們了。
「里香？」
她的目光還在黑壓壓的人群裡打轉，一個溫和的聲音一下子又牽走她的注意力。
她轉過頭，正好看見憂太背著書包走到她面前。
里香忍不住吐出一大口氣。
「憂太。」
「妳──」
「你沒事吧？」她往前一步，關心道。
「里香怎麼會……」他微微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你下午不是打來嗎？」里香眉心微微蹙起，「電話突然斷了，回撥又打不通。我很擔心你唷。」
「我的手機沒電了。」憂太眨了眨眼睛，臉上帶著一點歉意，「對不起。」
原來如此。里香有些無奈地想。
「沒關係。」她從上到下看了看，確定沒有受傷的跡象後，她又接著問，「所以，下午怎麼了呢？」
憂太抿了抿嘴，手指來回搓揉。他的視線心虛地飄向一邊，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搖擺。
里香耐心地看著他。
過了好一陣子，憂太才緩緩開口，「……只是有點不安。」
「嗯？」
「我不知道──」他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里香是不是真的會接電話，還是……」
他的表情有些迷惘，但里香已經聽懂他的意思了。
她有點好氣卻又覺得好笑。她應該要唸幾句、讓眼前的男孩得到一點教訓，可是當她看到他的表情時，她又無法真的狠下心。
儘管不太恰當，但她突然有種看到寵物監視器裡，因為寂寞而開始搗蛋的貓咪的錯覺。
「我說到做到唷。」里香嘆了一口氣。「但是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次。
「既然如此。」她揚起下巴，用著上對下的語氣說，「就用今天的晚餐賠罪吧。」
憂太偏了偏頭。
「不是研究了食譜嗎？」里香微笑，「如果晚餐夠好吃就原諒你。」
「好。」他像是卸下重擔一樣跟著笑了一聲。
里香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後背。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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