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燭。

* 2020年參對岸遊AI合本的文

* 半架空遊Ai，仿生人遊作×人類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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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是予人以愛的Ai。」
　　半夢半醒間他聽見有人這麼說，熟悉的低沉嗓音中帶著不常見的悲傷。不要哭。抑制著心中的刺痛感他朝那道聲音伸出手──
　　一連串的電子音響起。Ai睜開眼，怔怔地望向自己伸向天花板的手。

　　「早安。」
　　打開房門的同時他也聞到了令人食指大動的食物香味，Ai步下樓梯，熟悉的身影已然在做最後的擺盤。熱狗堡配上豆子和荷包蛋，千篇一律的早餐。Ai失笑，未回應對方的問候而直接開口：「就算我再怎麼不挑食，偶爾還是希望早餐能換換花樣的。」
　　「明白了。那麼下次就換成饅頭夾熱狗吧。」
　　「無論如何都不能捨棄熱狗嗎？」
　　對方抬起頭來，綠色的雙眼裡閃著認真：
　　「熱狗能快速提供你早晨需要的能量。如果你能多花十分鐘吃早餐的話，菜色會多很多選擇。」
　　「誒──就不能不吃早餐嗎？」
　　「沒有這個選項。」
　　對著對方嘟起臉，Ai拉開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熱狗堡時，又俏皮地對對方眨眨眼：
　　「開玩笑的，小遊作特別為我準備的早餐，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好好享用完畢的。」

＊

　　他是Ai，二十六歲，是名氣響徹全球的科學家之一──不過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青少年時期就一頭鑽入仿生人領域的研究，他在大學時就發表了「令人震撼」的研究成果。仿生人的技術和發展因此進入另一個層次。現代仿生人之父。人們這麼叫他。但他卻不喜歡這種被高高捧上神壇的感覺。
　　『給從今以後要隱居的我一個名字吧，遊作。』
　　花費了一番功夫改造自己的外貌，他帶著自己最初、也是唯一一個留在自己身邊的仿生人移居到科技相對沒那麼發達的國家。和對方一同安頓好住處，他轉過頭，笑瞇瞇地對對方開口。仿生人的綠眼閃了閃，作為瞳孔的液晶裡高速跑過一串符碼。
　　『……Ai。』
　　『Ai嗎？好啊，從今天起我就是Ai了。要好好記得我的新名字呦，小遊作。』
　　在現在這個國家，只要有足夠的財富，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不缺錢財的他自然自在地投入了自己的新興趣。每天除了被自家仿生人挖出來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窩在研究室。仿生人幫他解決了生活起居的所有雜務，事實上，他已經把對方改良到放任對方自己去超市，也不會被認出是仿生人的地步。而這是前十年致力投入提高仿生人性能、同時試圖透過仿生人相關研究來探索是否有「優化」人類的可能性的他所不會預料到的。是啊，過去的他，一心一意只想著為人類鋪更長遠更優越的未來……這樣的念頭是什麼時候變了？
　　一邊閱覽研究數據，Ai的思緒卻穿越了時空。他還記得當年那個只有熱血和傻勁的自己第一次真正組出能稱作「仿生人」的作品時，興奮得好幾天睡不好的感受。他辦到了，憑著自己的力量。儘管當時的作品對於別人來說，只是很粗劣的成品。他卻對這個仿生人珍愛有加，連命名都猶豫了好幾天。
　　──就是在那時，他開始做夢。
　　正確來說，是從那時候起，他展開了一系列有情節又不太和常理相違背的夢境。夢一般來說紊亂、跳躍又毫無邏輯，但那些夢不是。在那些夢裡……他彷彿、正體驗著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個不是人類，而是身而為人工智能的人生。
　　等他清醒時，才知道自己昏睡了好幾天。房間莫名其妙就換成了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看見他清醒的家人抱著他大哭，醫生在旁嘖嘖稱奇。而他意識還有些恍惚，感覺像一半的靈魂還留在夢裡的人生中。他張開嘴，有些怔愣地吐出夢境裡最熟悉的名詞。
　　……遊作。
　　是的，這就是他最早、也是現在唯一還跟在他身邊的仿生人的命名起源。
　　他在那之後還會不時跌入那段彷彿系列電影中的夢裡，儘管大量花在研究上的時間讓他越睡越少──說也奇怪，明明在現實中他往往只睡不到三四個小時，在那些夢中卻彷彿過了好幾天、甚至幾週幾月。夢裡的世界也隨著他多次進入而逐漸擴展開來。身為人工智能的他和一個擁有駭客技術的高中生搭檔。而那個高中生還有許多同伴，他們一同經歷了許多事件。在日子和經歷堆疊的過程中，他漸漸也感覺到、自己的某一部分開始產生變化。
　　他開始替與自己夢中角色同名的仿生人設定外貌，在對方第一次向自己睜開熟悉的綠眼時感到振奮。
　　他分享自己的研究和所有學識給仿生人，在發現對方迅速掌握程式設計和資料駭取的技能時隱隱興奮。
　　他正在把自己一部份的夢境變為現實。他知道這個舉動很瘋狂，但他實在太為夢中有同伴的感受所吸引、為夢中那個說話不冷不熱，明明是個人類卻比夢中身為人工智能的自己還更像仿生人的高中生傾心。
　　「Ai」
　　「……啊，吃飯時間到了？這麼快？」
　　仿生人沒回應他，Ai看向實驗室的鐘。時間在他思緒飛馳時總跟著快速奔流，他跟在仿生人後走出實驗室，難得忘記稱讚仿生人所做的料理。坐在他對面，對方看著他停滯在半空中的叉子，接著又將目光轉向他的臉。
　　「今天有新進度了嗎？夢。」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小遊作呢。」
　　勾起嘴角，Ai放下了叉子。面前的仿生人一臉冷靜地等他開口──這不是他第一次對對方訴說自己的夢境。遊作的語音紀錄功能會詳實保存他口述的夢，但那並不是他對他傾訴這一切的主要理由。
　　「不怕我又突然大哭嗎？」
　　「你現在的心跳很平穩，體溫也正常，沒有情緒會突然劇烈起伏的跡象。」
　　「哎……」Ai失笑，「小遊作的『讀心』功能，某些時候還真是掃興。」
　　「話雖這樣說，如果等會你在敘述中突然崩潰的話，我會抓住你的。」
　　Ai抬眼，對上對方認真的神色。自己在桌上交握的雙手不知何時被握住了，仿生人冰涼的溫度透過手背傳來，他微微瞇細了眼。
　　「嗯──像這種時候，我就覺得，把你調得接近人類一些，還是滿好的。」
　　仿生人沒回應他，綠眸卻定在他臉上。Ai吞了口口水，回握住對方的手，低聲開口：
　　「放心，這次的夢……不是令人撕心裂肺的類型。」
　　他不確定眼前的仿生人對「撕心裂肺」這個詞能捕捉到多少感受，但他知道對方想必也深受震撼，對於那次夢醒後抱著他大聲哭嚎不已的自己。那是遊作第一次抱住他。儘管對方沒有人的心跳也沒有人的體溫，他卻在對方的輕撫中逐漸平靜下來。
　　「……上次，我告訴過你，我夢到你替我擋下子彈，死在我眼前對吧。」
　　「嗯。」
　　「這次的夢境正好顛倒過來囉。」他勾起嘴角，下一刻臉頰就被對方輕輕撫上。Ai愣了下，也抬起手觸上對方的手。
　　「沒事的。」他低聲開口，比起說給眼前的仿生人聽，更像安慰自己。喉頭莫名乾澀，他又嚥了口口水。
　　「小遊作，有想像過如果我們為敵，會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嗎？」
　　「我不會與你為敵。」
　　儘管是預期中的答案，親耳聽見對方用堅定的語調說出口，還是讓心緒直到剛剛都稍微浮動的Ai沉澱了下來。笑著點點頭，他低聲對仿生人講述起夢境裡的一切。關於那場激烈的戰役、關於他的提議、關於夢中高中生的否決和接下來沉痛地對他講的那些話、關於最終在對方懷中消逝的自己。
　　「那時候我問對方……我的名字的意義。」
　　『──Ai，是予人以愛的Ai。』
　　與夢境如出一轍的敘述，卻不是出自他的口。猛然抬起頭，Ai愣怔地注視著眼前的仿生人。對方凝視著他，下一刻綠眸綻出笑意。
　　「這是你當初要求我重新為你命名時，我選擇這個名字的理由──」
　　再度握緊他的雙手，仿生人斂下了眼，難得露出笑容。
　　「你給予我的，不僅僅是生命。」
　　在那一瞬間，Ai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兩個世界連接起來的光芒。
　　同樣低下了頭，Ai揚起笑容，反手扣入對方指間：
　　「小遊作相信轉世嗎？」
　　「那不是我目前儲存的知識能回答的領域。」
　　「真掃興！隨便選一個答案也好咩，相信或不相信。」
　　拉著對方的手站起身來，Ai帶著對方在餐桌旁的空間轉了個圈，而後又像想到什麼似地放開了對方，重重地擊了下掌。
　　「不過，老是對你說這些……還滿討人厭的吧？」
　　看見對方露出疑惑的神情，Ai補充：「小遊作都不會吃醋嗎？好像被當成我夢裡的角色的影子之類。」
　　對方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指，關於你把自己人生的重量和期望放在我身上的事嗎？」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Ai如同站在堤防邊被突然襲來的巨浪給潑得一身濕，只能傻愣在當場的人。他的大腦確確實實地短路了，連自己呆愣地發出聲「啊？」的聲音都沒意識到。等Ai回過神來時，又被仿生人按回餐桌前了。
　　「快吃，下午的實驗還有預定的進度吧。」
　　「可……不是、小遊作你──」
　　面對結結巴巴話不成句的他，仿生人再次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表情──Ai從來沒見過對方這麼自信的笑容。
　　「剛剛的問題，答案是不會。」
　　「欸、」
　　「因為現在陪在你身邊的是我。」
　　…………
　　糟了，小遊作是不是因為跟他太親近，變得油嘴滑舌了起來…！？
　　摀住自己左胸，Ai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狼狽而面紅耳赤。

　　（延續下去的，不只是羈絆。）
　　（──還有不用犧牲任何一人，也能一同迎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