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燭。

* 2016婚姻平權集氣文〈For a wish〉的衍生

* BGM：蔡依林—玫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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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中的他，很討厭上學。

　　對這個年紀的男性而言，學校是最能凝聚同儕感情、最可以找對象抒發青春期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的場所。

　　但對他而言不是。

　　又一次從校園更偏僻的角落撿回書包，身為國中生的武藤遊戲拍了拍書包上的灰塵，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書包的內容物──還好課本和作業簿都還好好地待在裡面。鬆了口氣他起身，隨後又在看到堵住面前唯一通道的人們後警戒起來。

　　果然沒有這麼簡單。

　　抱緊了書包，遊戲在牆角縮成一團，隱忍著落在身上的痛楚。再一下就好了。只要再撐一下，只要他們高興了就結束了……每次每次，他都只能緊緊抓著這樣的念頭，讓自己撐過這些拳打腳踢。

　　他對學校的感情是複雜的。

　　在學校，他可以恣意學習喜歡的科目，但是，不知從何時起，班上的同學就喜歡偷偷捉弄他。一次兩次，漸漸地越演越烈，也越來越明目張膽。甚至連隔壁班的男生都加入這個欺負他的陣營。即使女同學們會喝斥那些男生，但也只是反效果。「依靠女生的娘娘腔」，某天這樣的字眼就這麼大喇喇地出現在午飯時間短暫離開後回來的他的桌上。咬緊牙齒，遊戲拿起抹布，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擦拭桌上的粉筆筆跡。

　　他開始懼怕那些肆意刺向他的惡意。

　　不是沒想過「改變自己」，但試著在行為、言語上下功夫的他，卻每每感覺自己的靈魂在一次次的「校正」間扭曲一次。那不是真正的自己。過了一個禮拜後他終於放棄。自己壓迫自己的感覺比被同學欺負還難受許多。那一晚，他用枕頭壓住聲音大哭起來，連什麼時候精疲力竭而睡著都毫無知覺。

　　那個晚上，他做了個夢。

　　自從開始被班上同學欺負後，遊戲就極少做夢。他的睡眠總是很淺很淺，很容易因為一些小動靜而驚醒。壓力穿梭在現實和他的潛意識之間，就連夜晚也不放過他。

　　但這一天，他卻做了長長的夢。

　　夢裡的他，擁有一個可以完全信賴、可以放心訴說一切的對象。儘管看不清面容，遊戲卻難得吱吱喳喳，不停講述自己想講的事。就像一直以來封印在體內的言語終於得以有個流出口。對方始終安靜地聽著他講話，時而點頭，時而低聲應和。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一直未褪去。

　　就是那樣的微笑，讓遊戲沒來由地安心。

　　快樂的事情講到一段落，遊戲停頓下來。其實他的心底很清楚自己最需要排出去的是怎樣的情緒，但是，面對難得可以暢談一切的對象，他卻不想這麼快把氣氛搞砸………也許對方聽了這些事情也會討厭他、也許──

　　他的念頭因為手上傳來的觸感而中斷。遊戲微微偏頭，看見他撐在對方與自己之間地上的手被覆上了。

　　「不需要一直保持笑容也沒關係的。」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對方低沉的嗓音又接續：「我是為了支撐你才在這邊的。」

　　那瞬間遊戲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記得自己後來向對方傾訴了什麼……正確來說，他只記得自己趴在對方的肩上無法抑止地大哭。也許他所做的只有大哭。而對方是唯一一個、沒對他說「男孩子不要哭」，僅僅是抱著他，一次又一次輕撫他的頭的人。

　　對方身上有種好聞的香味。

　　迷迷糊糊地轉醒，遊戲發現久違的陽光在這個早晨灑滿了他的床。他很久很久沒有意識到的鳥叫聲敲著他的耳膜。儘管剛清醒時確實有些失落，但這個夢確確實實帶給了他久違的勇氣。

＊

　　很久很久、沒有夢到求學時被欺凌的事了。

　　教師節當天，抱著飽含學生盛情的禮物花束們回家，只是在沙發上小寐一下，遊戲的意識卻不知受到什麼牽引，一下子穿越回去十幾年前的時空。

　　他是被亞圖姆的叫喚聲喚醒的。醒來時自己已經被結結實實地抱住了。猶猶豫豫地撫上對方後背，這一刻遊戲才意識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

　　………他以為，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成長之後，曾多次爬梳自己那些灰暗的記憶、多次跟自我對話，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能直面那些事情了……看來還是有需要加強的地方呢。

　　舒了一口氣，遊戲抱緊戀人，蹭了蹭對方的肩膀，笑著開口。

　　「沒事了，謝謝你叫醒我。」

　　雲淡風輕的語氣未迎來預期的回應，遊戲嘴角的笑意很快轉成苦笑。都這把年紀了還要讓比自己小的亞圖姆擔心，自己真是──

　　「遊戲，不笑也沒關係的。」

　　他聽見自己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但語氣裡並未摻入他預期的擔憂，那種一個字一個字斷開的感覺，反而像是某種堅定的宣示──

　　「害怕也沒關係、難過也無所謂……我正是為了作為支撐你的存在而在這邊的。」

　　這瞬間，那個始終沉睡在遊戲記憶深處的夢亮起了。

　　………他並沒有預期自己真的能遇到當初那個夢裡的對象，但是老天卻把他送到了自己身邊。

　　抱緊了亞圖姆，遊戲啜泣了聲，隨後又笑了起來。亞圖姆一定覺得自己很奇怪吧。又笑又哭的。

　　再一下就好了。

　　等自己宣洩完這股難過和喜悅交織的情緒，亞圖姆就會知道的。他會告訴亞圖姆的。關於那個穿越時光，拉了過去的自己一把的那個他。

　　（你終究成了實際支持我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