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閱前說明
2017年五月底的文……當時作為慶生文放出來過前半,但是後來不滿意又刪文了。最近挖到又重看了一下,確實感覺還有諸多不足,不過我已經想不到可以怎麼修改了XDrz但自己覺得定位在失敗作的話還能接受,就((
→請有興趣閱讀的各位帶著包容失敗作的目光閱讀(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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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衍生,轉生王
* 營運王×企劃AIBO,兩人同為21歲
* 失憶梗
* BGM:Acid Black Cherry—愛して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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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藤遊戲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眼前人看起來與記憶中幾無差異——就算膚色與最後一次相見時不同,但那也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樣貌。他看過這樣的對方騎著馬使喚神,為了守護自己的子民而奮力搏鬥——而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記憶。
記憶中對方騎馬的英姿緩緩疊合在面前的身影上,遊戲的意識剎那間彷彿停駐在現場,又彷彿遁回四年前的回憶。恍惚中他看著面前人向他走來,嘴角微勾。
「初次見面,我是接下來半年會在這裡實習的亞圖姆。」
*
送走最後一個同事,遊戲在見到對方離開辦公室後,才緩緩地將身體的重量全數癱在座椅上。
再度見到亞圖姆的第三天。
不,用「再度」這個詞並不精準。畢竟這個跟他共事的「亞圖姆」,並不是那個他所熟知的「亞圖姆」——至少,目前看不出來是。
他在對方對自己講出第一句話後,很快就就回到了現實。那瞬間他的體內確實是因為對方的話而引發了相應混亂的感受。多年前的回憶一瞬在體內炸了開來,湧動著和思緒情感與面前的現實將他扯得四分五裂。但他隨即勾起了笑容,朝對方伸出手。
『初次見面,我是武藤遊戲。』
明明共用身體的時刻,他也曾想過許許多多他們如果能以實體觸碰到彼此,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和感受。但是當下,握著對方傳來溫度的手,他卻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回到自己的公寓,遊戲在視線接觸到桌上的黃金柜時,一整天下來恍恍惚惚的精神才逐漸聚焦。身體裡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在凝聚。震驚遲來地在體內緩緩擴散開來——對於這個人的,以及對於自己所展露的反應的——直到他觸上冰涼的金屬容器,才再一次很遲很遲地感受到,這一切都是現實。
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關於這個與「另一個他」十分相似的「亞圖姆」。就連他曾經的同學、現任的上司也是。
因為他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人,所以不需要特別提及。就算再怎麼相似,這個亞圖姆畢竟還是另一個人,既然是另一個人,那就沒有引來風波、打擾對方生活的必要性。
他是這樣結論的,但事情卻在他意料外的地方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滾去。看著眼前對峙的兩人,遊戲一時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只不過是在恍神中,引來了海馬君無意間的問句。你的心不在焉該不會跟新來的實習生有關吧。聽說裡面有個人跟你長得很像。
他愕然地看向一邊整理資料一邊隨意開口的上司,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應。沉默只維持了幾秒,辦公桌那頭的人隨即抬眼朝他看來。
真的?
他……
開了頭的句子卻因喉頭乾澀而無法順利接續,最後遊戲抿了抿唇,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在偌大的辦公室中響起。
『他不是另一個我。』
藍眼睛的上司微微睜大了眼,下一刻的舉動卻讓他措手不及。他跟在對方身後出了辦公室,一路急匆匆試圖用各式各樣的理由讓對方打消干擾「亞圖姆」的念頭,最終還是徒勞。眼見面前的兩人都因即將開始的決鬥而顯得興致高昂,那樣的情景莫名觸動他,但表面上他仍微微蹙著眉頭,心情複雜地注視著兩個他都很熟悉的身影展開決鬥。
「我先攻,抽牌!」
真不愧是海馬君。遊戲一邊看著眼前的虛擬影像現出巨型白龍一邊默默讚嘆。一如既往的強攻戰術。以壓倒性力量為主的牌組,卻不失機動與彈性。像現在,才第一回合,就立刻召喚出強力怪獸。視線挪往另一端,遊戲忐忑地期待著對手的回應。
即使一下子就面對攻擊力高的怪獸逼迫,這個人的眼中卻絲毫沒有畏懼之色。遊戲在對方眼中只看到越燃越烈的鬥志。對方勾了勾嘴角,出乎遊戲意料地,他在第一輪只召喚出了一隻守備怪獸——還是隻無論攻守力數值都不高的怪獸。是帶有特殊效果的怪獸嗎?遊戲還在思忖,下一刻思緒就被大聲的攻擊宣言給打斷。
「青眼亞白龍,毀掉那隻雜魚!」
伴隨著大喊,強烈的白光轟向孤零零的守備怪獸,弱小的怪獸在瞬間灰飛煙滅,他看見使役者微微皺了皺眉頭,下一刻沉聲開口。
「由於鋒利小鬼鎖鍊的效果,我可以把鋒利小鬼剪刀從牌組中加入手牌。」
又是一隻沒聽過的怪獸,但從名稱聽起來,跟剛剛被破壞的怪獸應該是同一個系列?難道是有什麼特殊的連動性效果嗎?
遊戲還在思考,很快地,剛剛被加入手牌的怪獸卡便在下一輪出現在檯面,同樣是守備表示。太奇怪了。一點也不像另一個我的作戰風格………啊,不自覺又、
正當遊戲兀自反省又把面前人拿來與自己熟悉的人比較時,一聲憤怒的大喊立刻嚇了他一跳。你是在愚弄我嗎!?他看向發話者,不是很意外地在海馬君憤怒的臉上看到滿滿的失望。
決鬥最終沒有結束。在消滅一連幾隻看起來毫無作用的弱小怪獸後,海馬君最終失去了耐心。
『不過這種程度。』
帶著不屑的輕哼和滿臉的嘲諷,從頭到現在始終都佔據優勢的一方最後主動中斷了決鬥,跟著匆匆出現的圭平快速離去。對於對方這麼快就放棄這場決鬥,遊戲有些訝異,又不是那麼意外。
以海馬君的角度來說,大概已經判定面前這個人,不是自己一路以來執著追求勝利的對象了吧。
但是,遊戲不認為對方的實力僅止於此。
雖然目前一路都屈居劣勢,但他卻隱約能猜到對方的意圖。儘管戰術乍看之下跟過往的另一個我相差許多,只是一味保守地守備,但觀察陸續被送進墓地裡的怪獸名稱,感覺上……卻像是個布局。一個一步步請君入甕的局。
對於接下來對方的戰術十分好奇,決鬥沒能結束讓遊戲有些遺憾,但面前人倒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畢竟對方是KC的社長,不想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上,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問了對方後得到這樣的回應,遊戲本來還想就對方的戰術說些什麼,最後說出口的話卻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那,有空的話,要跟我切磋一下嗎?』
面前的紅眸微微睜大,隨即湧上欣喜笑意。那瞬間遊戲居然有點恍惚。熟悉的記憶再度疊上面前身影。恍惚間他又看到那個沉浸於跟自己決鬥的人。
*
在那之後,因為切磋決鬥的關係,他跟「亞圖姆」迅速熟稔起來。
儘管海馬君在知道這件事後,只是不屑地輕哼,說了句『他的確不是那個傢伙』,但遊戲也不是那麼在意。本來他就沒有把面前這人當作過往與自己相處的重要之人的打算。雖然也不能說能完全不將他們兩人做比較,但遊戲確實是把眼前人完完全全當作新認識的對象在對待。
「遊戲,關於最近推出的活動……」
「嗯。」
在對方的身旁停駐下來,一面看著對方手上的報表,遊戲一面在對方的解說間思考任務規劃的調整。身為企劃的他,和在營運組實習的對方,在公事上也交流得頻繁。尤其是在遊戲推出特殊活動時,那一陣子無論他或對方都得繃緊皮,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狀況。加班是家常便飯,忙不過來時甚至要在公司過夜。
由於決鬥所建立起來的熟稔度,現在對方稱呼他的方式,已經由過往的「武藤先生」轉變為直呼名字的親暱。一開始遊戲是覺得有些違和,但如今他已習慣被對方這樣稱呼。他們常一起挑燈夜戰,也會在工作到陷入麻木時相約一場決鬥來活絡活絡。他們一起吃飯,在期間漫無邊際地聊著各式各樣的話題。遊戲有些意外卻又不是那麼訝異地發現,其實他們兩人在許多面向上都挺投合的。
就在他漸漸習慣目前的生活狀態時,卻意外被一樣物品給打破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平衡。那是對方第一次邀他到住處時發生的事。儘管在公司跟同事們的關係都很良好,但遊戲這還是初次拜訪工作夥伴的住處——好吧,畢竟他們也不僅僅是公事上有往來的夥伴。
在客廳晃了一圈,以實習生來說相對豪華的公寓擺設卻相當簡單。東西都整整齊齊地待在它們應處的位置上(他還開玩笑地問對方「該不會是為了客人而特別整理的吧」)。遊戲探看了一下廚房,接著卻在對方走出臥室時瞪大了眼。
可能是看錯了。但是,那樣的東西……
「怎麼了嗎?」
猶豫了好一陣,遊戲最終還是躊躇地向對方詢問是否能看一下他的臥室。面前人毫不意外地爽快應允,卻在領他進臥室時才遲來地略尷尬表示,房間相對於外面是稍微亂了些。
但他在意的不是那些。
走到電腦桌旁,遊戲在掛滿飾品的小架子前駐足。以對方日常的著裝風格,不難看出這個人同樣也對飾品有異常的愛好。但那不是重點。
對其中一件飾品猶猶豫豫地伸出手,遊戲直到後面傳來「可以拿起來看沒關係」的話語,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正微微地顫抖著。
不可能的。只是巧合罷了。
畢竟,名字一樣,又同是埃及人,會有這樣的項鍊也不為過。
凝看手中的銀製項鍊,遊戲的腦中又浮出自己和朋友們一同將名字刻入銀牌的記憶。亞圖姆。他看不懂的文字,卻在另一個他大聲喊出時深深印進他心底。
「這個很特別吧,上面的是古埃及文喔。」
房間的主人走到他身旁,指著上面的字對他解說起來。但他卻什麼也聽不進去,直到一句話穿透自己的意識。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聽我父母說,這條項鍊是從我出生時就被我緊緊握在手裡的東西………很奇妙吧?」
他在那瞬間感覺自己嘩啦啦地崩成了碎片。
藉口身體不適,遊戲旋即快速地離開了對方的住處。送他出門的人看起來一臉擔心,還問他需不需要陪他回家,卻被他強力推辭。
現在的他,不知道繼續待在這個人身邊,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是亞圖姆。
明確的證據將他一直以來的觀念徹底推翻。遊戲發顫著一路快步走向車站,直到回到家中,才終於放任緊繃的身體發軟地癱在門後。
*
為什麼另一個我能以和自己同齡的樣貌出現在現世?如果在他拼好積木前對方有自己的人生,那亞圖姆和自己相處的那段時光,他在現世的軀體又何去何從?何況在他與藍神對戰那次,亞圖姆還再次附身於自己的身上………再怎麼說,其中說不過去的點都太多了。
明明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明明其中還有許多難以說服自己的疑點,但遊戲卻意外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畢竟,自己和亞圖姆的相遇,就是一場超乎現實的故事。)
然而,就算現在與自己共事的這個人,就是過往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另一個他,對現實也不會產生分毫影響。亞圖姆沒有他們相處過的回憶。現在的他,有自己的興趣,自己的人生,而他只是恰好在對方人生的路途上與之交會的一個人,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
(是的,沒有共同的回憶,他再怎麼樣,也不能用過往累積起來的相處習慣去面對眼前這個人。)
心中波瀾起伏了好幾天,最終遊戲下了這個結論。亞圖姆還是亞圖姆,那個與他共事的工作夥伴,還有分享決鬥喜悅的朋友,但也僅僅於此。
(他依舊得用面對「另一個人」的心態,來與對方相處。)
「艾貝爾?嗯,你說。」
看著接起手機的亞圖姆掩著嘴,快步走出辦公室。遊戲的心底又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艾貝爾是亞圖姆女友的名字。
從第一次與對方共同待在公司過夜時,遊戲就知道這件事。亞圖姆有女友。本來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外貌帥氣,辦事能力又優秀,這個年紀的話,有女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是的,原先他也只是抱著平常心看待這件事。直到知道這個人就是曾與自己共用身體的對象。
………他難以形容,在體內湧起的騷動,究竟是怎樣的感受。內心有些緊揪又好似空空的,也許這就是看著一度與自己親密的人,如今與自己變得如此陌生的感受吧。
對現在的亞圖姆而言,目前為止的人生,遊戲只參與了這個時間點。但對遊戲來說卻遠遠不同。
………亞圖姆可是,徹底扭轉了他的人生的存在啊。
從一開始替自己解決麻煩,到後來成為自己的目標,明明相處的時間不到兩年,這個人卻成了自己心底最重要的存在。彷彿他十幾歲的人生只在對方出現後綻出光芒,其餘的回憶都顯得模糊,唯有與對方相處的點點滴滴不因時間消逝,反而被淘洗得越發清晰。
講完電話的對方回到辦公室,在與他對上目光時笑瞇了眼。遊戲也下意識勾起笑容,卻覺得內心的空洞感越漫越大。
「她說她這幾天要過來。」
「欸?」
「正好學校有假期,她說想來我實習的地方看看。」
「這樣啊……」
亞圖姆紅色的眼眸中盈滿溫柔笑意,而那樣的情緒只讓遊戲益發強烈地感受到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
從高中畢業後到現在,遊戲並沒有跟任何人發展出戀愛關係。
即使曾對杏子抱持著愛情般的好感,但從知道對方喜歡上另一個自己開始,遊戲就漸漸看淡了這樣的感情。畢竟他們倆都是那麼優秀的人,相較於懦弱的自己,帥氣的另一個我才配得上杏子。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也試圖撮合過他們,只是一切最後都隨著亞圖姆的離去而無疾而終。
他和杏子在那之後並沒有發展出友誼以上的關係,和其他人也是。
並不是沒有對自己抱有好感、或者自己觀感不錯的異性,但不知為何,遊戲就是沒有談戀愛的念頭。
但是,他會跟人一夜情。
說起來會讓以前的自己驚愕不可置信的事,對如今的他而言,已是日常生活的一環。連他也沒想過,曾經對愛情十分憧憬的他,最後竟會選擇過往自己最排拒的方式,來處理現在的生理需求。
他並不在意自己成為這樣的人。隨著年齡增長,他的價值觀也一點一點地改變。他不介意自己和大部分的親友走上不同的路,卻在知道與自己共事的亞圖姆就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人時,對於自己與對方截然不同的私生活感到心情複雜。
(啊,說起來,自從亞圖姆來實習後,他已經好久沒有跟人一夜情了………果然是這陣子讓人煩心的事情太多了吧。)
也不是沒想過亞圖姆跟其他人在一起的畫面,但、怎麼說………自己一度最親密、最熟悉的人,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別人在一起了,果然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吧。
看著表情難得柔和的人滑著手機,遊戲最終下意識撇開了頭。
*
亞圖姆的女友,是個看上去很溫柔的美人。
在亞圖姆的介紹中朝對方的女友微微點頭,遊戲揚起笑容,在女子說著「亞圖姆受你關照了」時連忙揮手,表示自己才是許多地方被照顧的人。對方在公司裡待得不久,休息時間即將結束的時刻,女子對他們道別,亞圖姆湊了過去,溫柔地在對方額頭落吻。
啊,沒想到亞圖姆也有這樣的一面呢。
違和感一瞬間卡在胸口,但很快就在感嘆中化為祝福的心緒。遊戲對著送走女友的亞圖姆調侃了幾句,在對方難得的侷促中笑了開來。
(果然還是當作不同人來看吧,眼前這個人,跟過往和自己相處的人。)
明明下了這樣的決心,遊戲卻沒想到,自己一向平靜的心情,會因為意外的話題而猝不及防翻覆。等他意識過來時,已是淚水漫出眼眶的時刻,面前紅眸驚訝大睜,連他自己都不可置信。
『寵物?』
『嗯啊,只是有點好奇。畢竟遊戲沒有交往的對象不是嗎?而且你看起來跟周遭的人都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我的朋友裡面,這樣的人,通常都會有非常寵愛的寵物。大概是類似生活重心那種感覺吧。』
寵物啊,也不是沒有想過要養呢。
回憶了一下,遊戲記得自己也曾在同學秀出貓貓狗狗的照片和跟牠們互動時,多少感到羨慕,好像也曾經考慮過養隻狗……他還記得,當時在物色對象時,自己已經早早就決定好了名字。如果要養的話,一定要叫——
『遊戲?』
面前人疑惑地喚他,但那瞬間腦中一片空白的遊戲卻沒聽見。
亞圖姆。
那是他當時決定要賦予自己寵物的名字。
「遊、遊戲?還好嗎?怎麼……」
面前人慌忙找起衛生紙,而他卻只能愣愣地任由淚水不斷落下,心緒瞬間被過往的回憶滿占。第一次與對方見面的時刻,第一次和對方攜手戰鬥的時刻,為了再見到對方而拚死在火場裡拼著炙燙積木的時刻,還有、還有——
『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就算我的記憶回不來也沒關係。』
他知道的。因為,他也是同樣的心情啊。
將對方視作最重要的人,因為能和對方朝夕相處而開心著,為了對方的願望,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就算前方等著他們的可能是分離也沒關係。
在那不到兩年的時光裡,亞圖姆就是他的生活重心。不僅僅是想要成為那樣的人,更是為了他,要督促自己努力的人。
但那樣讓自己努力的人已經不會回來了。
抓著亞圖姆的衣服,遊戲聲嘶力竭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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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圖姆到現在還記得,遊戲第一次見到自己時,臉上的表情變化。
將哭累的遊戲抱到懶骨頭上,亞圖姆拿來自己的外套替對方蓋上。深夜的公司很安靜,除了秒針的腳步聲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注視著眼前人滿臉淚痕的睡顏,亞圖姆不知為何有些心情複雜。
並不是在初次會面時,才認識武藤遊戲這個人。
立志往遊戲產業發展的他,很早以前就聽聞過這號人物——曾因站上戰鬥怪獸卡的王者之位而轟動世界,雖然高中畢業後和人決鬥的次數日漸少了,但轉往開發遊戲領域的他,不消幾年又讓世界眼睛一亮。玩過對方製作的第一款遊戲後,亞圖姆就一直持續關注著對方開發出來的產品。誠如網路上的評價,武藤遊戲確實是遊戲界不可多得的寶藏。
這也是他在KC釋出海外實習機會時,毫不猶豫搶占名額的理由之一。
想更認識武藤遊戲,想更進一步接觸這個人。
而與對方的初次會面,面前人的反應卻完全在自己預料之外。先是愣愣地看著他,接著在他開口自我介紹後,微微睜大了眼,最後又迅速化為他所熟悉的、在媒體上常見的笑容。
『初次見面,我是武藤遊戲。』
………他難以形容自己心底的感受究竟從何而來。明明面前人笑得溫和平靜,他卻莫名感覺到一股很悲傷的情緒。
奇怪的還不只有武藤遊戲一人。那天,看著傳說中的KC社長海馬瀨人急匆匆走到自己面前,劈頭就是決鬥的要求,儘管覺得莫名其妙,但是,能有機會與戰鬥怪獸卡的強者較勁,對亞圖姆而言,也是很興奮的事。
雖然決鬥最終沒有結束,但得以親自一探海馬瀨人的戰術,對亞圖姆來說已經是個珍貴的經驗。從頭觀戰到決鬥中斷的武藤遊戲看起來欲言又止,最後竟意外地向他提出切磋的邀請。他很高興,不,簡直可以說是非常興奮。能和傳說中的決鬥王一較高下,任何一個玩家都會像他一樣吧。
他和武藤遊戲在那之後快速熟稔起來。
誠如他所預期的,對方的戰術十分有趣。儘管主力怪獸的攻擊力都不算高,但搭上陷阱卡和魔法卡,卻每每能在他意外之處削減他的生命值。不同於海馬瀨人那種步步進逼型,武藤遊戲的戰術相較之下大略能說是以退為進的類型。永遠不會讓自己的場上空著,即使怪獸被消滅,總是能藉著特殊效果或陷阱卡維持一定的防禦。並不在意生命值的削減,但他的生命值永遠也不會歸零。
不愧是決鬥王。每與對方決鬥一次,亞圖姆都不禁如此佩服地想著。
遊戲。他在某一場盡興的決鬥後,在迫不及待與對方分享想法時下意識脫口直呼對方的名字。面前人一瞬愣了愣,而他則在講完兩三句後才遲來地反應過來。場面在他沉默下來時顯得有點尷尬,但最後面前人卻揚起了微笑,告訴他就這樣稱呼他也無妨。
遊戲。
明明只是稱呼的改變,那種距離感的縮近卻讓亞圖姆振奮了好幾天。
說也奇怪,明明生長於兩個不同的文化環境,他卻覺得跟遊戲相處起來十分投合。
跟他熟起來的遊戲,意外地愛開他玩笑,似乎以看他侷促為樂。亞圖姆也不介意。能認識遊戲這樣的一面,對他來說更是難得的事。每每看著對方對自己展露不同於面對大眾媒體時的開朗笑容,亞圖姆就覺得心底也跟著柔暖起來。
相處得太過自然,幾乎都要讓亞圖姆忘了一開始見到對方時那股奇異的感受。直到某次邀遊戲來自己的住處,他才遲來地回憶起這件事。
——看起來就像整個人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看著身旁人拿著自己的項鍊,全身微微顫抖起來,亞圖姆雖然不解,但也沒進一步多問。畢竟遊戲看起來狀況很差的樣子。直到送對方出門後半小時,亞圖姆都還在懷疑,讓對方一個人回家,究竟是不是個好決定。
在那之後,遊戲和他的相處模式依舊沒什麼改變,但亞圖姆卻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同了。
(難以形容的感受,但是,每次對上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亞圖姆就會覺得心中有什麼也微微地翻湧著。)
再然後,就是今天對方突然的失控。
即使亞圖姆到現在還不能理解,為何一個日常不過的話題,會引起對方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但那卻不是他現在最在意的事。
——止不住的淚水就像火苗一樣,一滴一滴燙在他的心上,讓他被燒得焦灼。
不希望對方哭泣,不想看到對方悲傷的樣子。儘管一向不會安慰人的他平常就是這樣,但這次是不同的。不只是因為不會處理,還有、還有——
(心底深處浮動著奇異又熟悉的感受,彷彿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對方哭泣。)
複雜的感覺在體內糾結成難解的線團,亞圖姆咀嚼了很久,才終於慢慢釐清那樣的感受。
是不捨。
╳
遊戲在那之後尷尬了好幾天。
突然在別人面前失控大哭,任誰都會很尷尬吧……何況見到他大失態的不是別人,正是亞圖姆。
每每回想起這件事,遊戲就羞愧得想死。
但在這件事上,亞圖姆卻展現了十足細心體貼的一面。他並沒有問自己那天失控的原因,在之後的互動中,也沒再提過這件事。他們互動起來仍如往常一樣,但遊戲卻察覺,對方在一些小細節上變得更體貼——老實說這讓他有些尷尬(證明了那天的事依然刻印在他們的心中),但感受著這樣與自己互動的對方,又讓遊戲升起不一樣的感受。
(以前,自己懷抱心事時,另一個我也是這樣,默默地關心我。)
………好難忍受啊,這樣的互動。
並不是不喜歡被這樣對待,相反地,正是因為很習慣、很感激過去對方這樣關心自己的方式,對現在的他而言,才特別難以忍受。
(根本不知道哪一天會撐不下去。)
連自己都未曾察覺、被關壓已久的情感一下子大量湧出後,他就再也回不去過去那個階段。直到現在遊戲才發覺自己一直都在強撐著,努力平靜,努力說服自己把眼前人當作不同的人,努力用新的方式與對方互動……然而到頭來都只是原地打轉。
(如果不是那天被那樣猝不及防地戳破,也許到最後被逼死的會是自己也說不定。)
要他忘記曾和另一個自己相處的感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管再怎麼努力都是。這根本不是努力可以解決的問題。
內心又浮現當初另一個心房內的樣貌,遊戲覺得此刻自己的心境也是一樣,徬徨著,迷惘著,找不到通往出口的方向。
*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煩惱了,卻沒想到之後還會發生更衝擊自己的事。
掙扎著抗拒眼前人,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唇舌間充滿對方的氣味——遊戲在對方欺上來的那一刻震驚地微微張開了嘴,卻正不巧成為對方的最佳機會。溼熱柔軟的觸感混著對方的味道侵入自己的口中,上顎被撫弄讓他一瞬發軟失去了力氣,腰部和臉都被緊緊扣住,遊戲的大腦一片混亂,失去推拒力氣的他只能被動地感受舌齒被舔弄摩娑的感受。對方還在翻弄他的舌,他只能被迫與對方纏綿,任由自己的口腔內染上越來越濃、不屬於自己的味道。
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狀況會發展成這樣。
明明上一刻他還普通地和亞圖姆談話著,下一刻對方就突然欺了過來,在他反應不及間吻上他的唇。對方的舌還在摩娑他的,口腔內的刺激讓遊戲渾身發顫,而後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起了生理反應。
他在那一瞬間用盡全力推開了對方。短短的幾秒鐘內他們都大口粗喘著,無聲地凝看彼此,接著亞圖姆竟然轉身逃出了茶水間。遊戲並未追出去,過於衝擊的事件和感受讓他整個人彷彿陷入風暴,最後只能倚著牆慢慢坐下。
直到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竟然滿臉是淚。
╳
扶著自己的椅子大口喘息,直到被同事關心,亞圖姆才勉強拾起笑容,說他要去外面透透氣。
連自己都無法明白那股突然湧上的衝動。
先前他們究竟在聊什麼話題已經記不得了。現在他的腦中,只有對方粗喘間盈滿淚水的紫瞳。彷彿無聲的控訴,譴責著連他都不明所以的舉動。
牙齒緊咬得咯咯作響。他用力揍向牆壁,塞滿雜緒的大腦卻連痛覺都感受不到。
他不懂自己對遊戲究竟抱著怎樣的感受。
最初只是憧憬想接近的對象,在逐步熟悉後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本來一帆風順的進展在遊戲來他家後出現第一個轉折,接著又在對方抓著自己大哭時徹底往連他也無法預期的方向發展而去。
為什麼會對這樣的一個人抱持著這麼複雜的感受呢?他曾經多次自問,卻不曾得到回答。奇妙的熟悉感,微妙的距離感,讓自己心痛不捨的難受。胸口好悶,只要想到對方滿是淚水的臉,他就彷彿連呼吸也困難起來。
那天之後,遊戲並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曾看過對方在失控大哭後的尷尬,本來亞圖姆也預期,經過那麼震驚的事,對方對待自己的方式會有所改變。質問他,躲避他,控訴他,對他發怒……他的腦中跑過許許多多的可能,卻沒有一個實現。遊戲依然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遊戲,平靜的,辦事能力優越的,人際關係良好的。就連一同面對高壓的工作時,也一如往常地笑著邀他決鬥放鬆。
但這樣的對方反而讓亞圖姆更加焦躁。彷彿那件事不曾發生過一般的舉動——但怎麼可能無視呢。當初那樣激烈地抗拒,激動的情緒反應,還有對著自己流下的無聲淚水,這一切的一切,怎麼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到頭來,最放不下的是他自己。)
將當事人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回過神來亞圖姆才發現自己大口喘息著,面前人的眼中流過一絲驚懼,下一瞬間卻以他從沒見過的倔強回應他的目光。
「那天的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聽見自己開口,聲音裡有藏不住的急切。明明是壓制人的一方,亞圖姆卻覺得自己才是被逼到死胡同的困獸。
面前人眨了眨眼,最後卻偏開了頭。聲音低低地在狹窄的空間裡響起,卻不是回應他的問題。
「你和一個我曾經、非常喜歡的人……很像。」
亞圖姆在那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
怎麼回到家的,什麼時候倒進沙發的,他已經全無印象。腦中反覆播放著遊戲的那句話和當時的表情,亞圖姆覺得大腦空空蕩蕩,身體卻沉重不已。
『你和一個我曾經非常喜歡的人很像。』
到最後,這句話竟然變成他最在意的事。
明明自己已經是個有交往對象的人,和女友的關係也一直很穩定……亞圖姆不懂,為什麼自己會這麼這麼在意遊戲的那句話。只要一想到曾經有個人對遊戲來說如此重要,他就覺得心底掀起的狂暴情緒怎麼也抑制不下來。
(彷彿是在對那個對象吃醋;彷彿他對遊戲的執著,是愛情的喜歡一樣。)
彷彿他對遊戲的執著,是愛情的喜歡一樣。
亞圖姆睜大了眼,為自己腦中突然迸出的思緒而感到吃驚。驚訝,愕然,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
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否定這樣的可能性,亞圖姆卻無法忽略心底某種緩緩生根的感受。他煩躁地從沙發上彈起身,第一次在異國吃了安眠藥強迫自己入睡。
那一天,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有他,有遊戲。夢中的他們都是高中生的模樣。遊戲看起來跟現在差很多,不僅身形矮了些,連性格都很不一樣。自信的笑容被怯弱的勉強笑意取代,對方看起來總是煩惱著。但那樣的景象卻讓亞圖姆莫名熟悉。
『我也、我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把我的記憶全部都給你……』
在黑暗的空間裡醒來,亞圖姆呼吸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正默默流淚。
*
那之後,亞圖姆恍恍惚惚地度過了好幾天。
工作時間他仍然一如往常,繁雜的事務讓他必須全神專注才有辦法應對。但是,只要一到休息時間,或者一空閒下來,他在夢境裡所看到的一切就會朝他襲捲而來。
夥伴。
看著與他人交談的遊戲,亞圖姆的腦中不只一次冒出這個稱呼。身體彷彿被某種激烈的情感給驅動著,他必須很努力很努力,才有辦法遏止自己想要擁抱對方的衝動。
他知道那一切並不只是夢。
在第一次之後,他又斷斷續續夢到跟第一個夢相連的夢境。不同於一般的夢,這些夢境在他醒來後依然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甚至驅動著他的情緒。他曾經疑惑自己為何會如此投入這些夢,卻在某一場夢境中,看見自己的項鍊被刻下紋路的瞬間恍然大悟。
因為它們不是夢。那條跟著自己出生的項鍊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不要忘記你們共同經歷過一切。
心底深處有個聲音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這樣訴說。如今他終於明白那條項鍊的意義,還有夥伴和海馬瀨人那些曾經讓他不明所以的反應。
那是他遺失的一段記憶。
雖然是很超現實的事,但亞圖姆卻意外容易地接受了這件事。現在的他,終於能理解自己對對方的複雜感受究竟從何而來。
——即使遺失了記憶,但是,那段歲月裡所累積的情感卻浸入身體深處,在他不明所以時叫囂著,躁動著,期待再次被挖掘出來的那天。
而在一切終於真相大白的現在,他有好幾次想要攔住夥伴,想拉著他告訴他自己已經重拾了他們之間的回憶,想緊握他的手告訴他自己想和他延續他們之間的故事。有一次他幾乎要付諸實行了,但一通電話讓他冷靜了下來。
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女友的話,亞圖姆恍恍惚惚,直到此時,他才想起他原先的人生規劃。一路以優秀的成績升學,在高中認識現在的女友,他們互相打氣,在一起進了同一所大學後開始規劃起有對方參與的人生藍圖。想起自己對對方許下的那些誓言,亞圖姆第一次猶豫起來。
他需要好好花時間思考自己的未來。
╳
半年的時間轉眼即逝。站在機場的大廳裡,遊戲看著同事輪流向亞圖姆道別,恍惚間仍覺得一切有些不真實。
『你和一個我曾經、非常喜歡的人……很像。』
在他對亞圖姆說了這句話之後,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過於親密的互動。儘管遊戲能感覺得出來,亞圖姆在那之後看自己的眼神變了,但他始終沒問過對方欲言又止的原因。他們仍然一起工作,一起吃飯,有時相約決鬥,偶爾跟著公司的同事們一同出遊。時間就在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中無聲地消逝著,直到今天,終於是他與他道別之時。
這一別,大概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吧。
曾在閒聊間聽過對方的人生規劃,遊戲知道,亞圖姆回去結束最後半年的學業後,會進入當地有名的遊戲公司,並且跟女友結婚,之後一同打拚。
幸福的人生藍圖,而他並不在其中。
提著簡便行李的人轉過來,遊戲眨眨眼,勾起笑容。
他會祝福這個對自己如此重要的人,在往後的人生路途中也一帆風順。
*
握著手上的機票,遊戲沒想到,不到半年內,自己會再度踏進當初送走亞圖姆的機場。
在他們分別之後,遊戲將自己完全投入於下一款遊戲的開發之中。
新遊戲的開發異常順利,但他卻在遊戲即將上市前,被海馬君強制休了長假。
『給我好好處理你的心結。』
起初對對方的話有些莫名,但在遊戲終於仔細看過鏡中的自己後,也不難理解對方的命令。難怪這陣子要他好好吃飯睡覺的人越來越多,自己看起來是真的很憔悴。
心結嗎?
思考了好幾天,他最終訂了飛往埃及的機票。
雖然做了這樣的決定,但他並不打算去找亞圖姆。他也未將這個決定告知伊西絲等人。這一次,他打算獨自前往王家之谷。
從哪裡開始的結,就在哪裡解開。
*
站在冥界之門前,遊戲瞇眼,仔細地看著上面的紋路。曾經在這個空間裡進行過的一切迅速地占滿了他的腦。他最不捨的人用盡全力與他決鬥著,而後在他獲勝後走過來輕輕搭上他的肩,感謝自己指引出他該走的路,告訴他從今以後,他就是獨一無二的武藤遊戲。冥界之門開啟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室內,那本來該是在光芒中完結的故事,卻始終不曾結束。
(明明下定決心要好好開展屬於自己的故事,但直到今天,他站在這裡,才發現當初那個決定至今仍尚未實現。)
他喜歡亞圖姆。
遊戲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卻是在被對方強吻後,才驚覺自己對對方的「喜歡」,不知何時已轉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貌。
跟對杏子的好感不同。他在意識到自己向著亞圖姆湧動的激烈情感時,很快就發現了這件事。那根本是天差地遠的感受。洶湧地在體內來回沖刷著,滿得彷彿要溢出眼眶又好似要燒盡他所有的思緒。心臟跳得好快。腦中塞滿了支離破碎的回憶,無論是歡笑過的生氣過的哭泣過的現在通通變成重重擊在胸口的感受。好喜歡亞圖姆。好喜歡亞圖姆。好喜歡亞圖姆。明明腦中不斷重複這樣的句子,胸口卻激烈地絞痛著。
喜歡原來是這麼複雜的感受嗎?
大口喘著息,直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遊戲才彷若大夢初醒般連忙爬起身,打開水龍頭將自己的臉埋入雙手捧起的自來水中。
明明這麼、這麼地喜歡他,遊戲在那之後的舉動,卻冷靜得遠遠超乎自己想像。這一次,並不是因為他將眼前人視為不同於過往的那個人這種理由。從被吻的當下他就知道了。他喜歡亞圖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是一同為對方的記憶奮戰或一同為實現他們的理想而奮鬥,他都喜歡這個陪在自己身側的人。無關乎記憶,亞圖姆就是亞圖姆。這個人擁有一次又一次地勾動他的情感的力量。
深刻地認知這件事後,遊戲反而輕鬆起來。接受了這樣的自己,一度困頓的情感就像終於暢通的河流,得以再次流動。
他並不執著於要擁有對方。
從以前就是這樣。儘管動過想把對方鎖在自己心裡的念頭,但當年的他最終為了對方而前往王家之谷。現在的他也一樣。為了不打破亞圖姆的生活,讓對方邁向屬於自己的幸福,這份情感他只會好好珍藏在自己心中,而後,微笑著給予對方最真誠的祝福。
他是這樣打算的,而他也的確做到了。無論是面對對方的逼問,或是與對方最後道別的一刻,他都沒有讓亞圖姆察覺自己的心情。
如今,他要來好好面對自己了。
輕輕呼口氣,遊戲揚起嘴角。既然下了決定,那麼,這次他就該真真正正地,去開啟屬於自己的故事。
他並不打算逼迫自己忘掉這份感情,但他也不會讓這樣的感情成為阻礙自己前進的絆腳石。他和亞圖姆都得好好的,這才是這份喜歡應得的展現方式。
(就像當初,他為了對方而努力成長起來一樣。)
握緊了拳頭,遊戲在身後傳來腳步聲時才遲鈍地回過神。啊啊不知不覺就陷入回憶了……導遊應該等他等得很不耐煩了。拉起抱歉的微笑,遊戲轉過頭,正要開口道歉,卻看見他未曾想過會在這裡看見的人。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久違地再次刷白。
「好久不見。」
對方先開了口,熟悉的聲線,帶著緬懷的情緒。他張了張口,下意識先掛上笑容。
「好久不見。」
依舊是滿身飾品的穿著品味,遊戲不禁擴大了嘴角的弧度,卻在注意到對方胸口前的鍊子時睜大了眼。
那是當初他們替亞圖姆刻上名字的項鍊。
「你……」
「我和艾貝爾分手了。」
「欸?」
面前人快步走向他,這讓大腦短暫當機的遊戲快速回過神來,心中的疑問正要出口,他卻先被亞圖姆一把抱住。
「我等你很久了,夥伴。」
╳
懷中的人身體剎那間僵硬。儘管心跳又加快許多,身體也跟著有些僵硬起來,亞圖姆卻更用力地將對方抱得更緊。
這次,他不會逃走,也不打算放手。
回埃及後,亞圖姆將原先的生涯規劃一步步修正。
還在日本時他心中的答案就已十分明確(從他在想到遊戲時,下意識開始以「夥伴」稱呼對方,答案就已不言而喻),但他並不打算莽撞地執起對方的手。在那之前,他還有許多必須好好處理的事情。
推掉了原先預計入職的公司的邀約,亞圖姆在面對女友不解的疑問時,才緩緩將自己改變的心路歷程告訴對方。艾貝爾在他眼前愣怔著,最後靜靜流下了淚水。
雖然你大概沒有感覺,但我一直覺得,亞圖姆是個欠缺某種東西的人。
欸?
帶著淚水,艾貝爾緩緩勾起笑容。在對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亞圖姆終於第一次從他人的角度觀看自己。能力優秀,人際關係良好,做什麼都一帆風順,能很輕易地達成自己的目標。就連以伴侶來說,都是無可挑剔的體貼男友。但是,
面前人頓了一下,下一刻拉開了苦澀的笑容。
亞圖姆,沒有對什麼執著過的經驗吧。
對方的話語讓亞圖姆愣了愣,女友緩緩接續。陪在你身旁這麼多年,我眼中的亞圖姆對什麼都很淡然……並不是沒有企圖心,那是不一樣的東西。
艾貝爾抬眼看他,深邃的瞳中有些亞圖姆也難以理解的情緒。
亞圖姆也感覺得出來吧。這一次讓你做這些決定的感受,跟以往經驗的不同。
微微開口,最後亞圖姆只沙啞吐出一句,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陪在我身邊。
亞圖姆是欠缺某種東西的人。
在和艾貝爾分手之後,這句話仍時不時會在他的腦海中閃現。對方的語氣淡然,並不是尖銳的指責,卻意外成為照亮亞圖姆的燈火。
他並不特別覺得自己缺乏什麼。家庭背景,朋友,學歷,能力,就連想要的東西,也多半能不費力地取得。但是、但是——
(直到遇到夥伴,他才漸漸發現,自己跟過往所以為的樣貌竟如此不同。)
就像打開隱藏門扉的關鍵鑰匙。是夥伴讓他知道自己竟有如此豐沛而複雜的情感。一如過往的他,漸漸在對方的溫柔中一步步重拾人類的情感;如今的他,也再度被夥伴開啟了連自己都未曾知曉的面貌,開啟了新的情感,開啟了新的可能性。
(如果,現在的自己對夥伴說喜歡他的話,夥伴會怎麼反應呢?)
他一直在等待,而此刻,他終於得以將自己體內湧動已久的情感,傳達給最重要的人。
╳
「我喜歡夥伴。不只是同伴或朋友的喜歡。想進一步碰觸夥伴,擁抱夥伴,親吻夥伴……想霸佔你心底唯一的位子。是這種的喜歡。」
遊戲睜大了眼。思緒瞬間洗白後,腦中竟恍恍惚惚浮出了他們交握著千年積木的那晚。紫紅瞳眸中湧現溫柔的笑意,修長的手指緩緩包緊自己的。
是斷斷續續傳來的溼熱觸感召回了他的意識。面前人吻著他的眼角,直至此刻遊戲才發覺眼眶又熱又溼,他啜泣著抓緊了對方的衣服,在對方吻上他的唇時閉上雙眼。
雖然感覺還很混亂,雖然還有好多想問亞圖姆的問題,但這一刻,能感覺對方的體溫,感覺對方輕柔摩娑自己的唇,其餘的一切通通都不重要了。
好喜歡亞圖姆。好喜歡,好喜歡。
抱緊了對方,直到被熟悉的氣味環繞著,遊戲才在翻湧不已的情緒中,認識真正的自己。
想要和他在一起。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想牽著他的手,成為陪他往未來前進的人。
這些自私的願望竟然能實現嗎?
埋在對方的肩頭,遊戲第一次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哭是笑。心中彷彿有什麼被沖去又彷彿有什麼被填滿。他好混亂。
但是,沒關係。
抱緊亞圖姆,遊戲第一次熱切而主動地吻了上去。
*
大口大口地喘著息,遊戲在被身前人吻上時,才緩緩從高潮的快感中回神。亞圖姆和自己一樣渾身是汗,濕熱的氣息和氣味在彼此間流動著,交融成某種更為醉人的感受。
再次相遇到現在,他們還沒好好地長談過。回到旅館的路上他們什麼都沒說,但緊緊相握的手卻讓遊戲感到很安心。而現在,自激烈的雲雨中緩緩恢復理智,遊戲對上盈滿溫柔笑意的紅眸,微微張口,準備從還很貧乏的大腦中撈出語句。
但最後他卻勾動嘴角,再次吻上對方的唇。
感覺對方濕熱的舌再度竄入自己口中,遊戲熱烈地回應對方,不是很意外自己又漸漸起了反應。
——是亞圖姆的話,無須言說也無妨。
他相信對方也這樣覺得。
(那些他們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默契,終於在此刻,點亮他們心頭的光芒。)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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