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樣沒什麼戲份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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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精神緊繃的練習時,夜色已悄悄蔓延開來。遊戲謝絕班代的邀請,以「還需準備明天的課堂」的名義,推掉了大夥的飯局。

目送一夥人往餐廳方向遠去,遊戲才轉身,挑了一條反方向的路漫步而行。

 

『總算練完了…』

揉了揉發紅的手臂,照這樣看來,明後天可能會瘀血吧…

然而這並不是遊戲主要關心的事項,事實上,遊戲的思緒早就飄到練習夥伴身上了。以今天那種練習情況,沒有被訓斥遊戲都覺得是個奇蹟了,何況對方居然還教導自己正確的姿勢…連結自小至今的經驗,加上對亞圖姆的既定印象,若不是對方那一頭與自己相似的火紅頭髮太獨特,遊戲甚至會懷疑起今天跟自己練習的,與在迎新時接觸的,是不是同一人?

 

也許對方意外的是個好人?

才冒出這想法,遊戲馬上用力的甩頭抗拒這樣的可能性。那種人、那種人──口中突然又竄現當初被蠻橫對待的觸感,遊戲一陣噁心,立即衝至不遠處的洗手台,旋開水龍頭後就著猛烈的水花,用力地搓洗口腔和嘴唇。前幾夜的夢魘再次席捲而來,盤據住遊戲整個心窩。在夢裡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就像要逃離什麼毒蛇猛獸,然而一股力量拉回了他,扳住自己的臉的力道遊戲再熟悉不過,下一秒一對暗沉而冷漠的瞳就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微啟的嘴中伸出的不是舌頭而是蛇信子,遊戲想叫又不敢張開嘴巴,抿緊的唇中恐懼跟厭惡正交互激盪著轉成一種更大的不適感。然而那條信子卻不停嘶嘶鳴著,一下一下的劃過自己的嘴唇,而眼前的瞳正快速轉為獸的樣貌──

 

「嘩」地一聲,遊戲將整個頭埋入水柱底下,終於還是慢慢地坐了下來。

夢境的撲噬終究還是蓋過了可能產生的好感,遊戲厭惡地甩甩頭,胸中只留下惱火。

 

 

對練習產生的擔憂(雙重意義上的)終究還是隨著自己被從比賽選手中剔除而消逝。也許是班代真的看不下去自己的爛表現,也許是後來有人私下告訴班代當初發生的事。無論如何,遊戲已不想計較班代是否知情。如果班代聽聞那件事可以換取自己不用再與亞圖姆苦練,那麼這絕對是一樁很值得的交易,現在的遊戲如此認為。

 

就這樣,好幾個禮拜日子平靜地滑過,遊戲的生活步上正軌而逐漸變得忙碌。在漫天飛來的文本、絡繹不絕的社團活動之中,當初困擾自己的惡夢在不知不覺中從遊戲的記憶裡褪色,隨著一波又一波快樂記憶的進駐而退居幕後。就算偶爾回想起來,也總是模模糊糊,不再帶來令人無法呼吸的恐懼。深層的厭惡也因沒有觸發點而化為淡漠的忽視,只要那個人與自己毫無交集,遊戲就能安然地過自己的生活。

 

不過自己的生活圈中沒有對方,不代表別人的生活圈也是。也不代表自己與週遭人共組起來的人際圈,能一直沒有他人的加入。

第一個鐵錚錚告訴他這個事實的是他這學期唯一的一堂通識課。

 

 

 

「杏子~這邊這邊~~」

「遊戲!」

面容姣好的女孩一看到他,馬上漾起微笑,快速地撥開人群往自己移動。

 

「幸好你也有修這堂通識!不然我一個人來修,剛剛聽到老師說要小組報告時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喚作杏子的女孩半是慶幸半是埋怨的向他道,隨後左右瞄一眼,輕輕附到遊戲耳邊低聲碎念:「剛剛坐你前面的那群人,之前我跟他們同組過…完全是不堪回首的過去。」

 

「哈哈哈…」遊戲乾笑。雖然這門課是通識,不過顯然老師完全不覺得是那麼一回事。除了嚴格要求出席外,每週要讀的東西也跟系必修差不多,遊戲試了一兩週就放棄預習文本的念頭。現在聽到杏子的抱怨,忍不住暗自擔心未來的口頭和書面報告會不會也連累這位國中就認識的學姊。

 

「老師要求要五人一組…遊戲,你還有其他認識的人嗎?」

「嗯!其實在你之前,我已經邀請我室友貘良了──」指了指右手邊休閒打扮的白髮少年,而對方也投以一個友善的微笑,「──還有同系的奇莎拉了。」坐在略後方的長髮少女站起來對杏子微微敬個禮,又坐下開始處理手上的資料。

 

「不錯啊!這樣我們已經湊到四個人了呢!」杏子歡快地說著,隨後眼神又投往教室各個方向:「…不過看起來,大部分的人似乎都已經分到組了耶,傷腦筋。」

正當遊戲也跟著尋找起教室的單獨人口時,杏子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啊!那不是亞圖姆嗎?」

 

遊戲心中「咯登」一下,還來不及開口,就已聽到杏子大聲喊話:「亞圖姆,你分組了沒?還沒的話要不要跟我們同一組?」

這下好了…百般不願還是抬起頭來看向教室的最尾端,明顯還是孤身一人的亞圖姆已經開始清理桌面,準備移動來自己這區。

 

「…杏子,你跟亞圖姆認識啊?」

「對啊,他以前是我系上的同屆同學啊~後來好像是興趣改變,才降轉到你們那邊去的……我沒跟你提過?」

當然沒有啊!!!遊戲在心中大聲哀嚎,臉上仍牽起一抹笑容:「是喔…沒聽你說過。」

 

知道的話,我搞不好就會去找其他人同組了…就算是會拖累小組進度的人也沒關係。

默默思考著,連杏子開始分配的任務,遊戲都沒聽到。

 

 

俗話說禍不單行,幸運如遊戲,馬上就在一天內就領受了這個道理。

 

 

「遊戲遊戲!!」

寢室的門一如往常被大力摔在牆上。就算不聽呼喚聲,光憑這個動作遊戲就可知道進門的是哪位室友。

 

「…人咧?」

視線從房內轉了一圈,最後城之內從虛浮自遊戲床位升起的手確定了室友的存在。

「你在睡覺?抱歉抱歉──」

「沒關係啦,其實我也才剛躺下沒多久。」而且正在煩惱通識的事情。

 

「那…我跟你聊天沒關係吼?」爬上自己的床,城之內小心翼翼地探查遊戲的臉色,確認自己可以講話後便眉飛色舞地開口:「我跟你說!今天我到社團去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很有趣的人呢!!」

「有趣的人?」其實遊戲沒什麼心情聽城之內的新朋友長啥樣,不過基於室友的道義,他還是盡量以有興趣的語調開了口。

 

「嗯!跟你說啊,那個人…………」

城之內口沫橫飛地開始描述起今天與對方互動的狀況,遊戲枕著棉花糖,卻感到睡意一波一波地襲來,只能在室友停頓的空檔回個「哦?」「然後?」,事實上卻完全不在狀況之內──直到城之內說了一句話。

 

「重點是,那個人的髮型跟你好像喔!身高也才比你高一點……欸欸遊戲,你真的沒有哥哥或弟弟嗎?」

「我家有幾人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誰當初一天到晚往我家跑啊……」無意識吐槽完室友的疑問後,遊戲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室友好像說了很不得了的話。「等等,你前面那句再說一次。」

「我覺得我們還滿合得來的?如果──」

「不是,是後面那句,沒有哥哥或弟弟前面你說了什麼?」

「你是說…『他髮型跟你很像,也跟你差不多矮』這句?」

沒注意到室友偷婊了自己,遊戲坐起身來,思考了一下,看起來有些痛苦地問了城之內一句話:

 

「那個人是不是個面癱,然後眼神還滿冷酷的?」

「哈哈哈哈哈哈───遊戲,雖然人家真的沒什麼表情,不過用面癱來形容也…太適合了吧!!!」

狂笑著拍手,城之內滾倒在床上一陣子才注意到對面異常的沉默。

「怎麼,你認識他?」

 

 

「那個人………就是亞圖姆。」

 

 

「…啥───!!??」

 

 

 

這之後,儘管遊戲不斷跟城之內強調他跟亞圖姆交朋友完全不會影響到跟自己的友誼(「只要你別同時邀我們兩個就好。」為求慎重,遊戲還是認真地強調了這一點),不過城之內似乎完全不是那樣想。只要提到社團經歷,城之內興奮之餘,總是會用略帶抱歉的眼神時不時瞄他一眼;有時候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大笑,當遊戲投以疑惑的眼神時,也只是匆忙揮揮手強調沒什麼特別的事。

 

「其實…有機會的話……我想你們,應該還是可以重新認識的。」

某天城之內略帶猶豫的開口,起初遊戲一頭霧水,不過城之內那個眼熟的表情讓遊戲很快就抓住了他想表達的訊息。

「我的意思是、如果當初你們沒有──」城之內很有自知之明的避開了關鍵的地雷,「搞不好現在──」

「不可能。」

 

意識到自己拒絕的太斷然,遊戲匆忙補充:「畢竟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現在去假設什麼可能性,也一點都不會扭轉過去啊。」

看著城之內欲言又止的臉,遊戲忍不住嘆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真的謝謝,這份好意我心領了。」

說罷遊戲就埋首進作業中,表明話題到此結束。

 

 

不過遊戲顯然是小看了自家室友「熱心積極」和「行俠仗義」的程度。

 

 

後來,城之內的確是沒有同時邀請兩個人和他一同出遊──他做了更過分的事。

當遊戲赴城之內千求萬凹的電影約,卻看到另一個絕不想見到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他第一次--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惱怒起室友的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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