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作衍生

* 大概是原作結束至劇場版前這段期間的單獨相會(????)

* BGM:宇多田光─盛夏的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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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見,卻又看不見的東西。」

  那曾是他們幾人之間的專屬術語,而如今,對他而言,這句話又有了不同的含義。

 

  冬天的夜特別長,又長又冷,尤其這幾天東京大雪,夜晚變得更加難熬。一個人的夜晚尤是。即使開了暖氣,仍驅趕不了鑽入體內的寒意。彷彿被冰凍的不只是大地,連心也被冰雪掠奪。

  然而這一切,他通通感受不到。

  窗外堆雪折射出微弱的雪光,他就在天窗漏下的微弱光芒中,現身於闃暗的房間。沒有燈光,即使暖氣仍沉聲運作著,黑暗卻讓整個房間顯得冰冷。冰冷而孤單。至少這是他在這房間內所感受到的。尤其在看到縮成一團的被團時,他這樣的感受又更加強烈了。

  趨前走向床鋪,亞圖姆在床邊微微傾身,在看清床上人的面容時蹙緊了眉。在他面前,蜷成一團的遊戲此刻被棉被包了個緊實,只有頭部露出在外。明明在開著暖氣的室內、包著厚重的棉被,卻仍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緊閉的眼瞼上睫毛微微顫動著,呼吸聲粗重而短促,眉頭也緊緊皺在一起。亞圖姆瞥了眼桌上的保溫杯和藥袋,目光很快又轉回面前人身上。

  還在發燒。

  探上對方的額,掌下傳來的熱度灼燙著他的手。不受黑暗困囿的視線也輕易捕捉到了對方臉上不自然的潮紅。真是糟糕啊……偏偏在爺爺和媽媽出去旅行的時候。

  如今的他,依然什麼也做不了。不,不如說能做的事甚至比以前更少了。

  過往寄宿在夥伴體內時,夥伴也曾感冒生病過。讓我來應付吧。在他和夥伴能溝通之後,他曾對被病痛給折磨得難受的夥伴這樣提議過。然而夥伴卻搖了搖頭,堅決反對他的意見。怎麼……能讓另一個我……代替我、承受這樣的事呢?即使聲音變得沙啞、吃飯吞嚥時也會露出痛苦的表情,夥伴卻始終不讓他替換出來。明明在朋友來探望他時,還表露過希望能從苦海中解脫的意願。

  對於夥伴的堅持,那時的他並不特別意外。畢竟夥伴從以前就是這樣的人。收下同學被強迫出售的票券、代替朋友挨揍,不好的事情,寧可攬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看見周遭的人悲傷痛苦。

  但是,唯獨在面對我時,希望你不要逞強。

  他不只一次這樣想過,卻不曾把這樣的念頭訴諸話語。不可能這樣對夥伴說的。那對夥伴來說,畢竟是某種程度上牽繫到自尊的事。但就是在這樣的事情上,讓他感受到他們彼此間的距離感。另一個我,夥伴這樣叫他,他也曾這樣呼喚過對方。然而他們終究是不同的靈魂。一如他不願對夥伴傾訴自己的煩惱,自身的難受痛苦,夥伴也只願意自己背負。再怎麼難以承受都是。

  因為能理解對方的理由,所以對他來說,要說出那種話也就特別艱難──在這方面,或許理解夥伴還比理解自己要來得容易許多。比起夥伴寧可自己承受苦痛的理由,其實他更不能理解自己那樣的念頭。當時的他一度以為那是一種不希望自己被排外的感受,而如今答案昭然若揭。

  只是單純地心疼,對於自己所珍惜、所喜愛的對象。

  分別後他們不再能彼此接觸。過往夥伴能看到他的虛影,但現在卻只有他能看得見夥伴。身為更高次元的存在,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亞圖姆並不後悔於在決鬥之儀後踏入冥界之門,卻不只一次在成為神之後懷念起還身為「武藤遊戲」的日子。只有夥伴、友人和決鬥對手的世界,不需要維繫也不需要考慮世間的常理。能看見夥伴、能觸摸夥伴、甚至能替夥伴排除危險和威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除了扭曲常理的事件外,不得干涉現世的一切事務。神畢竟不是像一般人想得那般萬能而不受限。

  但是,正是這樣的距離,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意。

  也許正是因為他們本來太過接近、才會錯過一些理所當然的事吧。分享著記憶和身分認同,縱使心底深處知道自己是另一個存在,卻下意識把自己視為對方的半身。確實也是半身,他們分享著共同的經歷、經驗著共同的心情。直至他們分開,直至亞圖姆歸亞圖姆,武藤遊戲歸武藤遊戲,立基於新的起點,他才發現,那些他耿耿於懷的事情,並不是像他想得那麼簡單──不,反過來說,其實是簡單多了。當他不再是武藤遊戲,卻仍然在意著武藤遊戲的事,答案就只有一個。

  夥伴對自己來說,是特別的。

  不是因為他曾經身為自己的宿主。那固然也是一部分理由,卻不是全部。他知道許多人稱呼夥伴為自己的「容器」,但夥伴所容納的,遠遠不只是他的靈魂。當時,在夥伴的體內復甦,靈魂一部分還沾著佐克惡意的他一度狂烈,不在意目標以外的事。

  是夥伴溫柔的堅韌拉住了他。

  哭泣著說自己懦弱,卻展現了真正的堅強。不屬於夥伴的決鬥,受挫最深的卻是他。因為夥伴的溫柔,才為當時劍拔弩張至無路可退的他們找到了死胡同的出口……夥伴的思考和行事方式一直都和他不同。即使到了戰鬥城市裡也依舊。差別只是,他已經不再茫然,而能為那樣溫柔的強大所觸動了。

  只屬於武藤遊戲,獨特的、內斂的光芒。

  他知道那樣的光芒遲早會為眾人所發現──事實上現在也確實正逐步實現中。成長後的夥伴正在逐漸嶄露頭角,在他所感興趣的領域中。一直將對方的努力看在眼裡,對於這樣的夥伴,亞圖姆是欣慰的,但不知為何心底卻隱隱有種空空的感覺。

  直到看著夥伴珍惜地整理著他們曾一同使用過的牌組,他才明瞭那是怎麼樣的感受。

  不想被夥伴忘記。

  即使明白夥伴的人生會持續前進,會有更多的人事物進入他的生命中……即使理智上知曉不該擁有這種自私的想法,但是,當看到夥伴帶著浸染著些微悲傷的表情、緬懷地撫著黃金櫃時,他卻聽見自己理應不存在的心臟、大力跳動的聲音。

  好喜歡夥伴。好喜歡。

  傳達不到的喊聲在胸腔裡迴盪著,不過這樣就好。知道夥伴和自己一樣珍惜那些時光、珍視彼此……這樣就夠了。

  掌下傳來的騷動喚回了亞圖姆的注意力,也許是藥效終於開始作用,夥伴的表情已不如剛剛那般不適、體溫也降低了些。亞圖姆舒口氣,緩緩地撫了撫對方的額。令他意外地,理應感受不到他的夥伴竟無意識蹭了蹭他的手。亞圖姆愣了會,嘴角隨即勾起愛憐的弧度。

  「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如果說有什麼將他們相繫在一起的話,那、大概就是他們對彼此源源不絕的思念吧。

  看不見的連繫,卻展現在夥伴整理牌組的珍惜裡、展現在他對夥伴的持續關注中、展現在夥伴守著決鬥王稱號的堅持裡,甚至、此刻就在他的掌下。在他明明不會驚動對方,卻還是下意識放輕了動作的撫觸中。

  看不見,卻也切不斷的線。

  雖然還很遙遠,但是、終有一天,他能順著這條線,向另一端的人親自傳達心意吧。

  俯下身去,亞圖姆在對方的額上輕輕落下一吻。在那之前,一定要好好保重。

 

  等亞圖姆起身時才意識到,雪已經停了。斜射下來的月光剛好灑在夥伴的臉上,就像因高興而綻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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